拉牛的，摆摊的，耍杂技的，布衣华服，林林立立占满两条主道，一眼望不到头。
简三春看着那摩肩擦踵，连辆马车都堵塞的街道，头皮发麻。有些怀疑这真的只是个镇吗？
男人见她不动，以为她看傻了，举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简三春回神：“……不，不去了吧。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男人很会抓重点：“为什么不去？”
“……社恐了解一下。”她说的又快又轻，若非男人耳力好，估计一下就能淹没在喧哗声里。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简三春，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让她挣脱，嘴上没个正形：“想牵爷的手就直说。”
简三春暴躁：“￥％……#￥&*”
终于到了街道尽头，曲家胭脂铺门口。
简三春后知后觉发现，她没有生理反应胃痉挛。但面上还是狠瞪男人一眼，甩开他的手，大步往里走。
在松手的一瞬，男人又将她勾回来，语气轻轻：“三春想离开曲府吗？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烧掉你的卖身契，从此春儿就是个自由的人了。”
她连男人第一次称她名字都没留意到，可见越贴近身边的诱惑越让人拒绝不了，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简三春定定的看着男人的眼睛想了一会儿，直言道：“我确实很心动。但你肯定有要我付出的代价。可我现在一无所有，能交换的必然都是我付不起的代价。”
男人笑问：“如果我没有呢？”
简三春只是看他，不说话。
她不想做那个茨威格笔下那个断头王后。
男人松了她的手，没再继续问她，转而道：“早点回来。”
牛鬼蛇神一样的默契。
…………
外面明明人流量众多，可曲家胭脂铺却冷冷清清的，没一个客人。
何子月正点个灯，在柜台上核对账本。
见有人来，头也不抬：“客官，今儿打烊了，请回吧。”
“……”这种态度真能开得下去店吗？
简三春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大夫人，是我，简三春。”
何子月核账，头疼得紧，挥挥手，不耐烦道：“我管你是谁，明儿再来。”
少女脸上僵硬了一瞬，用“加班画图”设身体谅了一下，便站妇人旁边，与她一同看起来。
“这儿售价一十五两二钱不对，应该是九两七钱。租金三十两，加上五十盒胭脂粉，六盒胭脂红，这儿该是五十两六钱，月售出三……三盒？？？”六钱？？？
何子月闻声抬头，见是简三春，下意识把账本合上，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狐疑，“三春怎么知道这儿？”
“看门人说的。”简三春毫不犹豫要葛青背了个锅。
何子月眼神越发危险：“有事吗？”
“老爷的月例……”
“老爷的月例，自有下人买好了要用的东西送过去。”何子月语调冷冷，看向简三春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简三春皱眉，她几乎是被何子月驱赶着从胭脂铺里出去的。
此时已是戌时，街上灯火明明，但百姓已经散去不少，应是回家吃饭去了。
何子月刚落了锁，亦步亦趋跟在简三春身后，好似监视。
简三春没理会这个中意味，反而开口问道，“胭脂铺亏损严重，曲家现在不剩多少银钱了吧？”
“三春只用照顾好老爷就行。其他的不用管。”大夫人硬邦邦回道。
“大夫人不必这么戒备，我不是来夺你大权的恶毒女子。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只是想活下去，然后尽可能的活得好一些。
我如果有心与你对抗，午时就该落了你的面子，好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但我没有。
大夫人是个聪明的，还知用假首饰来骗一骗曲家众人。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总有捉襟见肘的那一日。”
何子月的脚步一顿，简三春回身看她，坦荡好似皎皎明月。
“虽不知曲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运作模式，但大夫人撑得绝对不算容易…”
“住口！”
简三春本不想用这一招，但奈何何子月实在像块石头。
她叫她住口，她叹口气反而笑了：“葛青跟我说府中共食的简陋饭菜是下人的，我当时信了。可当我答你我找到这里是葛青告知，你却轻而易举放过我的时候，我又不信了。
你要曲府的掌权，把管家调去看门，按理说你该忌惮他，且戒备他大于戒备我。因为曲府如果过的不好，又无人来操持时，管家的威胁怎么都看起来比较大，可你对他近乎信任。”
简三春在这里顿了一下，淡淡看她，整个人明明瘦瘦小小，却带给何子月一种居于高位的压迫性。
“夫人，不解释一下？”
何子月抓着锦袍的手指颤抖，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我确实不算个东西，下午在府里转了一圈，还把柔弱的厨娘扎跑了，哦，还是卷铺盖跑的那种。
现在就算回去，也不会有饭吃，夫人要是愿意的话， 不如换了你手上的玉镯请我吃顿好的吧。”也好过我回去乱说不是吗。
简三春说的风轻云淡，浑似那些事情都不重要，只有最后请吃饭的调调诚恳非常，咬音郑重。
何子月青白着一张脸站了一会儿，继而换上一抹温婉的笑。
“好啊。”她柔声道。
简三春忽略她眼底的算计，跟着何子月进了一家酒肆。
小二是个察言观色惯了的，心下虽奇怪这一大一小的组合，但觉察到她们之间异样的氛围，便径直将她们迎上包厢，小心在旁边候着。
简三春毫不犹豫要了几个大菜，还有一壶清酒，等小二端上来的时候，亲自斟了一杯放在何子月面前，笑道，“小酌怡情。”
何子月就坐在她身边，面色阴沉。
菜还没上齐，简三春就大快朵颐起来，吃的痛快了还贱兮兮的问一句。
“美酒佳肴，夫人不吃？”
何子月被刺激得狠了，扔下人就走，“三春吃好，大姐就不陪了。”
简三春愉快的嗯了一声。
但何子月走之后上的菜，简三春都没有再尝一口，随手扔给窗下巷道里的猫，猫喵喵的冲她叫了两声，然后嗅嗅吃了起来。
但不到一刻钟，猫死了。
简三春毫不意外，扯了窗布系着翻墙跳下巷道，可就在她以为躲过这一劫的时候，被人一刀劈在了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