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国的那五年,林逐生最牵挂的,除了院长奶奶,就是晏庄。只是,院长奶奶他还可以通过电话或者视频和她见面,说说话,一解思念,但是对于晏庄,他除了那一张身份证,和几本写着他名字的书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满腔的愧疚与悔恨。
那张身份证,林逐生看了不下几万次,照片上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还带着年少的稚嫩与青涩,他微微笑着,皮肤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最为好看,极少人能把证件照拍的这么好看。
样子时林逐生看过的最好看的一个。
因为一直拿出来看,受磨损的可能性也就变大了,某一天,当林逐生发现上面的数字有些模糊,他立刻就慌了神,后来他买了一个保护套,珍而重之的戴在身上,成了他的随身物品。
看得太多次,在大概半年之后,林逐生就把整张身份证的模样都记在了脑子里,虽然说所以的身份证除了一张照片几个数字外都一样,但对于林逐生来说,不一样,他甚至已经把身份证上的所有文字数字,还有英文,都完完整整的背了下来。
有好几次,办理资料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需要填身份证号码的时候,他总是无意识的写下晏庄身份证的上的那一串数字。
还有那上面的青涩少年,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梦见过多少次,梦见他站在他的不远处,对自己笑。
但他从来都没有不说话——因为林逐生从未听过他的声音。
他想过无数次,不管怎样,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找到他,把钱还给他,向他道歉,求他原谅自己当年的一时邪念。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他回国的当天,在那样一个情况下,就与他当年苦寻不得的晏庄相遇。
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俊美却又不显得阴柔,鼻梁秀挺,唇形姣好,内双的桃花眼眼尾上挑,顾盼流转间动人心魄,与他记忆里的那个青涩少年,大相径庭。但林逐生还是知道,是他。
身份证的那个少年,就是此刻他眼前的这个男人。
林逐生人的他的眼睛,认得晏庄。
于是林逐生的眼里开始升起一阵错愕,惊讶,不可置信,惊喜,之后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于,连捏着那张名片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林逐生自己心知肚明,在认出晏庄之后,自己看着晏庄转身离开时候的那道目光,就好似要化为实质一般,死死地的盯着他的背影,一刻不错。
就在晏庄问他,他们以前是否见过的时候,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就在他开口的那么一瞬间,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如果他当时说了,他将后悔一辈子。
若不是他向来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恐怕,当时,他就已经把一切说出来了。
但是,很多年以后,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与晏庄也终于在一起之后,某个夜晚,纯白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落在地板上,铺成一块细碎的银色薄纱,晏庄躺在他的怀里,说起他们在机场外的那一次相遇。
晏庄问他,为什么当时不说?
林逐生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而后轻轻笑着回答:“那也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明明是久别重逢,却要假装成一见如故,明明可以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却只能违心的对你说一句‘你好’。但是……”
没听到下文,晏庄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但是什么?”
林逐生笑了:“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同样的回答。因为如果人生非要留下一个遗憾,那么我希望,这个遗憾与你有关。这辈子我欠着你一点,这样的话,下辈子我还有遇见你,然后在还给你。”
晏庄笑了。
而彼时的林逐生尚且不能知晓以后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晏庄坐车离开。
谭钟元从身后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眼都不眨一下。该走了啊。”
林逐生无动于衷。谭钟元看了看林逐生,又顺着林逐生的目光看见了正要上车的晏庄,问:“谁啊?你认识?你朋友?”
“不是朋友。”林逐生闻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他似乎轻叹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他转过身,没有理会谭钟元,直接往右边的警察局方向走去。
谭钟元跟在他身后,问:“不是朋友,那是谁?”
林逐生突然停下脚步,低下了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满是认真,他低声道:“他是我一生有愧之人。”
是的,他对晏庄,此生有愧,难平,亦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