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是你?是我。
黎家后院有间木屋,这间木屋最初是黎家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因为进行二次建筑,别墅扩大了面积,这间木屋也就弃之不用了。
木屋占了四十多个平方米,不大也不小,但因为里面还有一些弃置不用的旧家具,往屋里一放,就占用了屋里将近一半的空间,使之显得逼仄。
这里没有钟表计时,也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所以黎禹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多久。
他只记得,那日他谈完合作,在下去和司机汇合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上面的大致意思是说,他父亲病危,黎家有人要对付他,要他小心。
这短信来的莫名其妙,而且是直接发到他的私人号码上的,说明这人是知道他和黎家关系的,黎禹玺对此产生了怀疑。
他自己也知道,黎家那边的人,其实并不待见他这个私生子,这些年如果不是黎父在背后给他做靠山,他不可能过的这么顺心。
只是,因为母亲的原因,他对黎父一直是抱着一个敬而远之的态度,母亲因他受难,即便非他本意,事后也在尽力弥补;
而且母亲在临死前,也明确的说过不怪他,可是黎禹玺做不到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没办法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因为一个迟来这么多年的弥补,就把这一切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否则,他那些年的痛苦,又要怎么算?
黎禹玺不恨他,他把黎父当做长辈尊敬,且看护,只是,唯独做不到毫无芥蒂的喊他一声父亲,如果可以,他还是更愿意他们之间没有其他联系。
所以,虽然彼此都留了联系方式,但他从来没有主动给黎父打过电话,最多,可能就是发条信息问候一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黎父不定期的手术日,在收到消息后,他会去见他一面。
医生也说过,黎父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更差,每一次手术,都是在与生死做较量,纵然黎禹玺不认他,他到底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因为知道黎父的身体状况,所以他对黎父有朝一日会离世这个事实,也有心理准备,可现在真的听到了黎父病危的消息,黎禹玺才发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心里准备,根本没用。
与你关系血缘最相近的两个人,一个接着一个,从你身边离去,这个事实,不是你说接受,就真的可以平静的接受的。
他们带走的,你对他们的回忆,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你的回忆,那些回忆里,或许,有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事。
那是另一个你,正在死去,随着他们的逝去,一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记忆里那个你,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黎禹玺叫了司机,急急忙忙往公司赶,原想回到公司找晏庄和其他人交代一下,然后就赶往黎父疗养处。
哪知,走到一半,等红绿灯的时候,透过车窗,他竟然看见了黎父身边的黎管家,黎管家当时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慌张,好像遇到了什么事。
黎管家一直在黎父身边照顾,黎禹玺是知道的,黎父行动不便,如非必要,黎管家不会离开他身边,如今,黎管家竟然一副这么慌里慌张的模样。
原本他对那条短信还半信半疑,如今见了黎管家,倒是信了一大半,能让黎管家这么慌张,或许黎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下车去追,司机在他身后喊了几声,黎管家走得急,他不能停下来说明缘由,只能先追人,谁知道,跑到一个巷口的时候,黎管家却不见了踪影。
黎禹玺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正要转身往回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后脑一疼,而后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就已经置身此地了。
他试图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没有来过A市的黎家,所以也不会知道这里是谁哪儿,这木屋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能知道的是,屋外很静。
透过窗外,黎禹玺能看见门前不远处的乔木,黎禹玺记得,D市是没有这样成片的树林的,这说明,他已经不在D市市内,可具体在哪儿,就只有等人来了再问了。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但不能确定。一直等到晚上,才等来人,和他所料不差,来人,正是黎管家。
对于这个结果,黎禹玺不算惊讶,他只是想不明白。
黎管家一贯话少,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黎禹玺总觉得,他对自己,好像有种敌意。并不是一次两次,他每次去看黎父的时候,黎管家都会选择回避。
就算是不小心遇上了,黎管家也是点头就走。黎禹玺一直不知道黎管家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何处。
包括这次。
黎禹玺站在他面前,问他,“这是在哪儿?”
黎管家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着黎禹玺,然后回答,说:“黎家。”
黎家在很多个地方都置有房屋,但能称得上黎家的,只有黎父的出生地——A市。
不需要多问,只这两个字,黎禹玺就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黎管家给他放下饭菜和水,转身要走,没走几步,很快就被黎禹玺喊住,他问:“他怎么样?真的病危吗?”
这个“他”问的是谁,两人都知道。黎管家几乎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然后转身出门,大门再次被上锁,只留下站在原处的黎禹玺。
那之后,每次一到饭点,黎管家就会给他送来饭食和水,只是只口不提带他来这里的目的。黎禹玺或许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所以也没有想着要跑。
一直到次日的晚上,木屋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这几次来的都是黎管家,所以这一次,黎禹玺也下意识的以为来人是黎管家。
晚餐时间已过,对于黎管家这个时候的到访,黎禹玺有些奇怪,他转过头去,正要开口问什么事,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一阵错愕。
“是你?”话出口的时候,黎禹玺的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本该如此”的感觉。就好像,黎镜和会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黎镜和站在木门前,他背对着月光而立,看着对面阴影处的黎禹玺,嘴角微微上扬。
他笑,说:“是我。”
门外,光影浮动,银光落了一地,如铺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