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庭离开了内科病房后，一路上缓步走着，打量着这个学校医院里的警备情况。
几乎没有什么安保人员专门盯梢，摄像头也只有走廊上前后的两个——算是漏洞百出的样子。
这样一来，他潜入办公室查看资料的可能性就比一般的医院要大得多。
可是他应该去哪里找呢？出生证明吗？那种东西——这个学校会想办法留下来吗？
恐怕早就已经销毁文档了吧。
那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他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证明那件事情。
“不好意思。”撞到了一个护工，鹿庭连忙跟他道歉，而护工只是点点头就匆忙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鹿庭迈出向前，却踩到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弯下腰捡起这张纸，却发现了令他睁大眼睛的东西。
这是什么。
报告？
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鹿庭可以确认这就是名单上那个第十三栏女婴的出生报告。
“6公斤，呼吸均匀，肤色正常。”他低声念着上面的说法，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难不成有人跟他一样在追查这件事情？
对了，刚才那个家伙！这一定是他留下的！
鹿庭回头一望，看见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正不断地向他这边看过来。
他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喂。”鹿庭捏紧手里的A4纸，快步走向那个男人，“你过来。”
见他运动起来，那个男人转身就跑。
果然是在等他？
鹿庭不想思考太多，立刻追了上去，两人很快跑出医院，在雨中开始了一场追逐赛。
“站住！”
那人的速度不算快，至少比不上他之前追的那个少年，但是这个人的脚步很轻快，已经跑了十多分钟还没有那种沉重的感觉。
好像猫。
这个想法蓦然出现在鹿庭的脑海里，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那个少年，很像猴子。
如果说这种感觉出现一次不足为奇的话，那连续出现两次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鹿庭很想继续想下去，但是实在是没有别的闲工夫，为了在大雨中追上身轻如燕的对手，他已经无力思考别的问题。
这个人采用的路线也差不多，勾引鹿庭上钩的方法也是一样。
难不成，是一拨人吗？
他拐进了一条小巷，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你到底——”
“喵。”
他听见了猫叫，而很快，那个人奔跑的姿态也变成了猫咪的模样。
这是什么鬼！
鹿庭一路跟着，那些纸张散落，他没有办法只有捡起来，那上面的文字很快就被大雨冲刷，鹿庭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可以庇护的地方，只能胡乱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这时候根本谈不上什么鉴别真伪了，他只要能把所有的纸张收集完全就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了。
那人因为四肢都在地上不断奔跑，纸张当然是全数掉落，不过他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只是不断前行。
跟着这个人的轨迹，鹿庭听到了身后的雷鸣声。雨越下越大，整个天空像是破了大洞一样，止不住地一直掉落水花。
他们越跑越偏远，终于，来到一个树林，鹿庭此刻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那个人迅速窜进了草丛，自己跟丢了。
因为巨大的树木将天空遮蔽，这个树林里反而只听得到雨声，那些雨点声变得非常小声了。
“该死。”
鹿庭低咒，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树叶的婆娑声，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之前那个黑衣的少年。
他今天也戴着口罩，整个人挂在树干上，就像是真的猴子那样，单手微微下垂在裤包的位置，又让手掌竖立起来——这人是返祖了吗？！干嘛做出那种样子！
“我们来做交易。”
他的声音很奇怪，鹿庭听得懂，但是总觉得那不会是人类的声音。
“什么意思。”鹿庭感觉到身边包围着的树林里出现了不少人，但是四周望了一圈，一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太诡异了。
“我们需要一些钱，比较紧急。你有钱可以给我们，我们就，给你全部，你想要的。”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在极力模仿什么的样子，说着话，却又止不住地动来动去，典型的是静不下来的生物。
“你们可以给我什么。”鹿庭对别的不感兴趣，只对交易产生了想要询问的念头。
看样子，这个少年是知道他在做什么的。
那也就是说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第一次给你的卡片。”他的声音变小了，“是这个学校的密码。”
“密码？”鹿庭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个学校还能有什么密码。
“我现在，可以，发的音，不多。”他的手放在了脖子上，像是想要辅助发音一样，“只要，你给钱，我给你，解。”
看来对方是嗓子不舒服。
鹿庭暂时这样觉得，然后发问：“这么说来，那份资料在你们手里吧？”
他在档案室里本来要找的东西，不就是被这个少年带走了吗？
“嗯。”他用鼻息发声，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
“今天的也可以给我是吧。”鹿庭说着，就从裤包里拿出了还没有浸湿的手机。
还好，可以用。
“你要，干什么。”看鹿庭拿出手机，对方瞬间从树上跳下来。
鹿庭看着这个少年，惊诧了。
至少有四五米的高度，他居然就这样一下子坠落下来？
“不许。”他的手在空中挥动，而此刻整个森林丝毫都在骚动。
鹿庭连忙举起手机：“我是要让我的秘书拿钱来，或者说，让他赚钱，汇款，你懂吗？”
少年的眼神里全是戒备：“你，报警，不要。”
这下好了，怎么说话越来越有问题了。
“不会。”鹿庭才不想亲手掐断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他快速拨打了电话，一笔巨款即将到来。
“我先给你们五十万，你们把东西拿来，我只要检验了是真的，剩下你们想要多少都可以。”鹿庭如此说着，挂断了手机。
“嗯。”似乎是同意了这样的交易，少年举起手，从高大的树木上掉落下来了一个木箱子，而就在箱子经过少年面前时，他伸手抓住了上面的把手。
这像是在变魔术，真的。
鹿庭看向他的手，却从袖口无法遮蔽的地方看见了浓厚的毛发。
简直就像是猩猩或者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一部分——鹿庭有一些猜想，却不敢继续想下去。
“看。”
他说着，“学校，密码。”
是这个意思吗？
鹿庭想到了他刚才说的第一个线索，立刻输入了那几个让他费解多时的密码。箱子打开，是一层透明的充气垫子，似乎是为了隔离箱子和里面的东西，揭开后，是塑料的包装外壳，他再撤开后才是三个被包裹好的文件夹，当这些东西出现在鹿庭眼前时，他对于少年和他的那些暗中躲起来的伙伴的身份感觉到了更大的费解。
不知道最初的考虑是什么，他们甚至想到了防水的措施。这么完备，就像是要藏在水底一样。
事不宜迟，他赶紧打开文件夹，而事实上，这人没有说谎。
全是真的，不仅有印章，而且也很老旧。
“你们怎么得到的？”忘记了对方目前没法流畅说话，他忍不住发问。而少年一语不发，只是做出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好，我知道了。”
真是唯钱而已。
鹿庭只好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说着：“要多少？”
“六。”他比出一个数字，“六十。”
“我知道了，我给你七十万，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你。”鹿庭潇洒地将金额写在了短信里，即刻发出去。“我需要你的帮助，以后也是。”
他知道这个学校里靠谱的人不多，而能用钱收买的，当然也是最好用的。
少年沉默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额诱人还是说他们真的特别缺钱，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很好。”鹿庭微笑，收起了文件夹。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特别的方式进行交易，获得一只想要的信息。
少爷把手指放在了嘴巴里，吹了几声口哨后，树林又再度有了声响，悉悉索索地，哪些人都走光了。
“你叫什么。”看着他也转身要走，鹿庭大喊，“告诉我，你是谁，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顿了一下，停下脚步。
“我，只帮，自己。”
说完，在夜色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手上捏着文件夹，鹿庭抬起头，穿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看见了缝中的月亮。
又大又圆，却暗示着更加波涛汹涌的未来。
鹿庭低下头，正要离开树林，却听到了一个不想听见的声音。
“花了很多钱嘛。”
鹿行走出了阴影。
“你——”鹿庭回过头，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父亲，神色大惊。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可能啊。
鹿庭把文件藏在身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藏了，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意思。”鹿行手里不知道在把玩什么东西，笑着把它抛上了空中。
果然有问题。
他今天在安炸弹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他也不必要那么远偷了辆卡车赶回来啊。
“我还会在这个学校里待几天。”鹿行已经在来的路上和刑叶商量好了，香港的事情只有交给年轻人，而这个学校的秘密就由他来掌握。
这一定能够好好地敲一笔。
那个年轻的许少爷，并不像想象中的棘手。而他也得知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消息——许天威死了。这下可就真的是任他定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