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怡家吃过午饭,大家便各自回家休息。
鹿露安打着哈欠,走向月亮之心。
刚到门口,她就看见了三个人:鹿庭、许久智和可可。
“许久智,你怎么在这里?”
许久智已经是今天早上第四次来她家门口了。
鹿庭见她偏偏倒倒,立刻摆出严肃的神情:“你昨天晚上——”
“好困。”
这是鹿露安第一次熬夜,明明刚刚还很兴奋,现在却是困得不行。
可可连忙扶着她进了屋子。
鹿庭皱眉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憔悴。
他一夜未眠,只因她彻夜未归。
那真是个漫长的夜晚。
十点钟没见人回来,他打电话给警备,确认了鹿露安没有出学校。然后通过班主任得知这群姑娘在教室里发疯。当他十二点去教室接人的时候,只是空荡荡的教室而已。
然后他又挨个给他们班的女生打电话,最终知道她在陈怡家。
而许久智则是从今天早上第一次来拜访的时候,才得知鹿露安不在家。
每隔一个小时来看,终于见到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你回去吧。”鹿庭关上院门,看了一眼许久智。
许久智点点头。确认她回来了,他也就可以安心去补觉了。
他昨天晚上一直熬夜到三点,就是为了等汤神樱的电话。
因为他真的不想相信,好友把学院里的学生给——
他为了处理这些事情完全是分身乏术,追鹿露安的计划只好无限后延。
许久智苦笑:“真是倒霉啊我。”
慢步回到自己的房子的时候,许久智发现邮箱里有东西。打开一看,是汤神樱寄来的。
“录像监控已确认,无误。”
短短一句话,让许久智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扑灭。
信封里还有一袋试纸。
繁复的小字看得许久智头疼,汤神樱应该料到了所以写了便签:“怀孕七到十天,试纸测试早孕。如有反应,即刻回报。”
“回报?”许久智捕捉到这个字眼。
奇怪。戴安娜怀孕关他们什么事情。
不管怎么样,果然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个BABY到底存不存在。
“唐泽浩。”
他朝屋子里喊了两声,却没有回应。
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许久智摇摇头,还是联系“孩子他妈”吧。
***
接到许久智的电话,戴安娜匆匆向柏陆拜别,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许久智已经在门口等她多时。
戴安娜深呼吸:“进屋说。”
刚进屋,灰尘就让许久智皱起眉头:“我明天叫个校工过来给你打扫一下。”
“谢谢。”她迅速洗好两个杯子,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简单招待了许久智。
“我来找你,是为了给唐泽浩擦屁股。”许久智拿出信封。
戴安娜看到信封里的东西,反而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我还在想怎么去买验孕棒。”
因为学校里买任何医用品都是实名的,她为此苦恼很久。
“你觉得有吗?”许久智这几天也查了不少资料,听说女人一旦怀孕就会有强烈的牺牲感。就是为了孩子会付出一切。
“不好说。”戴安娜难得露出温和的微笑,“如果有,真希望是个男孩儿。”
许久智有些愣。讲真的,他从前肯定无法想象,那么一个敢冲敢撞的女孩儿会有如此柔情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要生?”
听到这个问题,戴安娜沉默了。
她才十六岁。而那个孩子的准爸爸今年十七,花花公子,风流成性。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没有感情。
戴安娜心里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花名远播的唐泽浩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因为无论如何,在他心里都有一个无法替代的人。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戴安娜捏紧手里的信封。
她现在很矛盾。一边是害怕,一边是期待。
“我算了一下,五天后你就可以测了。”许久智起身,“到时候告诉我结果,再商量。”
“好。”戴安娜点点头。
这会是非常漫长的五天吧。
***
鹿露安睡醒后已经是半夜,又饿又渴的她起身下楼。
“安安?”
坐在客厅里的鹿庭回头看她。
“堂哥?你还没睡啊?”
鹿露安有些惊讶。鹿庭的作息一向都非常规律,难得有这样的熬夜情况。
因为他从来不会逾期完成任务。而他的期限,就是一天。
“你还没吃饭吧。”鹿庭起身到冰箱前,拿出一碟寿司。“我让可可给你留的。”
“谢谢堂哥。”鹿露安坐在饭厅里,看着递过来的寿司,食指大动。
“安安,跟戴安娜和好,行不行。”鹿庭忽然冷不防地抛出这个问题。
明明是疑问句,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我们,没有事啊。”鹿露安心虚地低下头。
“安安,我知道你长大了。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家人是真心对你好。”鹿庭推了推金边眼镜,两夜未曾睡好的他,眼里尽是血丝。
“我知道。”鹿露安嘟囔着。
“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爱听,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话?”
“戴安娜永远不会害你。但是你的那些新朋友。”鹿庭停顿一下,“她们有点问题。”
鹿露安听完,果然不乐意地撅起嘴:“她们没问题,有问题是我。”
鹿庭皱起眉头:“谁跟你说,你有问题?”
“没有人跟我说。”鹿露安用力叉起一块紫菜饭团卷,“是我自己感觉到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好笑,我什么都不懂,大家都很亲切地告诉我,教我。”
“安安,你懂的她们未必会懂。”
鹿庭已经去打听过了。这个一年级A班在同年级女生中的风评并不好。以叶施施为首,这群优等生总是在老师面前卖萌撒娇,对待别班的同学确实相当差劲。
这样两面三刀的班级,已经对鹿露安产生了不太好的影响。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所以面对假象往往不懂得甄别。
“堂哥。”鹿露安咽下寿司卷,“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会想办法让你转班。”鹿庭揉了揉眉间,“你明天赶紧去给戴安娜道歉。”
“为什么!”鹿露安放下叉子,瞪大眼睛,“我才刚刚加入这个班级,为什么要转班?!”
鹿庭见她这么激动,也十分讶异。
他还以为自己很了解眼前的小女孩儿,可是她这个样子却让他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安安,你听我说。”鹿庭赶紧调整自己的计划,把要说的话重新在脑袋里罗列了一遍,“你现在还不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你要相信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又是这句话!”鹿露安露出个厌烦的神情。
“安安?”这是什么表情!
鹿庭这下总算明白,是他疏忽大意了。
那天他就应该把她锁进房间,不许她跟着那群女生走。
“施施跟我说了,大人就喜欢摆出这种姿态。”鹿露安皱起眉头,“什么为我好,根本就是不要我去接触那些好玩的东西。”
鹿庭听到叶施施的名字,头皮发麻:“安安,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了。不要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鹿露安。”这是鹿庭第一次喊她的全名,鹿露安微微一怔。
“干什么。”她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恐惧。
鹿庭的蓝色眼睛开始变得冷冽,不复平静:“我问你。她们对你来讲,是什么?”
“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鹿露安迎上他的眼神,那像宝石一样的双眼现在是混沌不堪。
“你不是说,戴安娜才是你的好朋友吗?”鹿庭失笑,他现在竟然对她没有了耐心。
“戴安娜她——她太过分了。”鹿露安想起叶施施说的话,“她好小气,就因为一个耳光,就说不要原谅我。”
“你扇了戴安娜耳光?”鹿庭的声音升高。
“扇了又怎么样!”她又想起陈怡那求救的眼神,“她欺负陈怡,欺负叶施施,她欺负这些想和我做朋友的人,我看不下去了而已!”
“所以你觉得她们很好,对不对?!好到可以去扇你最好的好朋友?!”鹿庭不知道为什么,生平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我——”鹿露安愣住了。
为什么,堂哥竟然对她发脾气了!
就是因为她交了新朋友?为什么每个人都对这个事情不开心,戴安娜也是,一心阻止她!
鹿露安很生气。
她不觉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也许她打戴安娜那一巴掌是错的,但是娜娜打人本来也就不对!
也许她彻夜出去和朋友玩是错的,但是这应该是她的自由才对!
脑袋里浮现的都是和叶施施和同班女生美好的诸多“第一次”,鹿露安想到过去那个无知、孤独的自己,就感到厌恶。
她才不要再继续那样下去。
“你滚出去!”鹿露安起身,生气地指着鹿庭。
鹿庭不敢相信,鹿露安居然要赶他走:“安安!”
她已经不需要他了?现在的她,为什么一点儿过去的小可怜样子都没有了?
“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现在就出去!”鹿露安作势要走,鹿庭连忙拦住她。
“安安,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鹿露安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想去陈怡家。
她想见施施。施施懂得很多,她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一定可以帮她想办法。
两人在饭厅里僵持了一阵,沉默很久的鹿庭终于开口。
“我走。”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径直消失在夜色里。
鹿露安站在门口,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自己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
就因为自己获得了新的东西,就不能再拥有旧的东西了吗?
被争吵声闹醒的可可站在墙角,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猜对了。就是那个对他们来讲非常漫长的夜晚,彻底改变了这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