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直奔圣玛丽学院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的音乐大楼:一个风车造型的小塔。根据音律安排有七层楼高。她刚刚跑进去,就遇见了不想看见的人——陈怡抱着大提琴,正在上楼。
小风车音乐之家的楼梯时复古的样式,比较狭窄的旋转楼梯。此时上课铃已经响起,楼梯上就只有迟到的陈怡和来找人的戴安娜。
把七层楼扫荡一遍这种事情,对运动健将戴安娜来讲,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虽然觉得靠直觉来找人很荒唐,但是她也没了别的办法。毕竟月亮之心永远是谢绝她的光临,鹿庭也被踢出来。
今天自己非得成功不可。戴安下定决心。
两人沉默着在楼梯上走着,一阵子后,急性子的戴安娜真的受不了这种一步一步摩擦前进的节奏,抬头看着前面的人已经基本堵死了单行道,戴安娜发难了:“真是冤家路窄。”
陈怡回头看见戴安娜,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恐惧,很快就演变成了另一种带着愤怒的情绪。
“戴学姐,有什么事吗?”
“拜托你陈怡小姐,要上课赶紧动起来。”戴安娜看着她手上的乐器,“你这么慢吞吞的,恐怕那个什么莫扎的全集都放完了,你还没到教室吧?”
是莫扎特。陈怡对戴安娜的音乐造诣感到糟心。
“不用戴学姐费心。”
陈怡转过头说完这话,脑子里就开始思考戴安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才不想费心你的事情,占一边儿,让我先过去。”戴安娜指了指墙边儿,“靠在那儿,我就能过去了。不想挨揍就听我的。”
刚刚问过门卫,小提琴教室在第五层,还要爬好一会儿。
陈怡乖乖贴着墙壁,就在戴安娜走过她身旁时,她想明白了。她拉住戴安娜的手臂:“你来找鹿露安?”
“关你什么事。”戴安娜懒得跟她说话,甩开她的手,只顾向前走。
陈怡想起叶施施的交代,现在鹿露安对她们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对戴安娜还有很大一部分的信任之情,甚至说过几次类似“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的话。
如果现在让戴安娜通过这里,两个人冰释前嫌,她们这段日子的所有功夫不都白费了?
时间紧迫,陈怡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看着手里的大提琴,她心里一横。
一声巨响,风车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怎么了?”老师走到楼梯口询问,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鹿露安放下小提琴,也走到门口。
“戴学姐,你为什么要这样——”陈怡的哭声一下子灌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你——”戴安娜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的大提琴扔下了楼!
一个音乐老师皱着眉头走到了走廊上:“怎么回事!”
“老师,戴学姐她——”
戴安娜凶狠地瞪着她:“陈怡你要是敢胡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为什么她们永远就在只会这一招“贼喊捉贼”呢?真是可惜了陈怡长得一副中国娃娃的可爱脸蛋,就浪费在这种小阴谋里了。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人身攻击。”音乐老师见自己的爱徒哭得不能自己,连忙护在她身前,看着戴安娜袖口的露出的护腕,开口道,“你是体育生吧?来这里捣乱,你不知道校规吗?”
“老师,说话讲证据。谁看见我捣乱了?”
“你还没捣乱?!”音乐老师已经看到那七零八落的残骸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
她叉着腰,摆出自己的气势来:“你管我叫什么?”
可恶,这个善恶不分的老妖婆,戴安娜快要气炸了。
此刻的五楼教室里也停止了授课,授课老师走出门,大声询问楼下的情况,发现无人回应,只好走向楼梯。坐在板凳上的鹿露安心里总觉得不安,她把陈怡借给自己的小提琴放进琴盒盖好,趁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悄悄来到楼梯上。
“你到底是哪个班的!”
“你都问了八遍了烦不烦!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戴安娜的声音传来,鹿露安一愣,连忙匆忙走下去。
戴安娜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找她的?
想到这个可能,鹿露安心里是莫名有些开心。说实话,她今天拉了一会儿琴,心情平静不少,也有些反思自己的行为。消失了这么几天的朋友又再度出现,说不定娜娜已经原谅自己了?
拐过转角,就看见被老师团团围住的戴安娜,和在音乐老师身后抽泣的陈怡。
“娜娜?”鹿露安立马停住了脚步,站在高了几阶的楼梯上,看着她,“你干什么了?”
为什么陈怡在哭,为什么老师要问她的班级姓名,好像还在打电话报告校务——
“露露,你要相信我。”戴安娜故意看向缩在音乐老师身后的陈怡,“我绝对没有做这种死了之后下地狱的事情。”
听她的阴毒诅咒,陈怡揪紧了老师的衣角,贝齿紧闭。
“戴安娜,你的班主任说了,叫你去他办公室。”收起电话,音乐老师告状完毕,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你砸坏陈怡的大提琴,等着好好赔钱吧。”
“哼。钱吗。”戴安娜转头看向陈怡,“我家虽然不比这里很多人有钱,不过区区一架破大提琴还是赔得起的。不过,我才不会赔给你。”
听完戴安娜的话,鹿露安误解了。
“娜娜,你把陈怡的大提琴摔坏了?”
戴安娜用力摇头:“没有,我才没有做这种事情。”
她的意思是,就算赔得起,她也不会背这种黑锅。
鹿露安见她狡辩,感觉自己特别难受:“娜娜,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
“我做了我肯定承认!”她提高了嗓门。“可是我没有!”
“无法无天了!”音乐老师气得发抖,“快去喊保全来,把她送回教学楼,去二年级办公室!”
戴安娜一见这阵仗,连忙跑下楼梯,不过很快她就被校园巡警抓到了。戴安娜被押进办公室的时候,鹿庭正坐在位置上休息。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戴安娜,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小风车去给我闹事啊?”
正在对着戴安娜发货的中年男人就是她的班主任,教国语的刘老师。因为长相酷似梁朝伟,平时总是有一丝忧郁的气质。不过此刻那忧郁全无,都成了忧愁。
刘老师真是要愁死了。在圣玛丽学院里,谁不知道那群音乐老师都是傲慢癌晚期,仗着校长扶持音乐科,说起话来一口一个告校长。刚刚短短一分多钟的告状电话,把他给吓得心肝颤。
她坐在板凳上很是不服气,微微扬起头:“我没做。”
“你没做难不成别人诬陷你啊?”刘老师真是要气死了,他家好几个亲戚在陈怡她爸爸开的饮料厂做高管,去年戴安娜打了陈怡,那群亲戚们差点都失业,现在她又把人家的乐器给砸了,真是不要他们一家人活了啊!
“她就是诬赖我!”
“戴安娜!人家应老师都跟我说了,整个小风车里的学生可都看见你了,你还要狡辩什么嘛!”
“算了,刘老师,你别说了。你去年也向着那个死三八。”戴安娜坐在板凳上,吹胡子瞪眼,“不就是工作吗?!你们那群亲戚要是失业了,来我们家上班!”
“真的?”刘老师可知道,戴安娜家的公司也不错呢。
不过他马上找回理智,反应过来:“不行,不行,这个两码事,你不要转移话题。”
两个人继续讨价还价,而鹿庭在一旁看着,听着,总觉得事情很古怪。他总觉得,这个学校似乎没有台面上看着那么光鲜。
鹿庭不露声色地扬起嘴角。
有点儿意思。
***
“小怡,你别哭了。”鹿露安掏出手帕,拍了拍她的后背。
戴安娜走后半小时,她依旧是沉浸在痛失爱琴的悲伤里。两人坐在大厅里,脚边儿就是那把香消玉损的大提琴。摔下时,盒子是打开的,所以几乎都成了残骸。
“那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亲手给我做的琴。”
陈怡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这句话是真的没有骗人。
她有个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比她大四岁,是个非常温柔的大哥哥。几年前家里破产,去了意大利学习制琴,后来为了她学做大提琴。这把就是他做的。
谁知道她是狠了多大的心,也是多么着急,慌不择路才一把推下了这把琴呢?
“真的吗?”鹿露安看着这把琴的碎片,忽然看到了一行字。她上前翻开破碎的琴面,在大提琴的内侧,竟然刻着几行英语。
“陈怡,你快看。”
陈怡抹了抹眼泪,走了过来。
那几行字不长,却满载情谊。
“Whatever comes, I’ll love you, just as I do now。 Until I die。”
鹿露安读出这句告白的时候,陈怡忽然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她泪眼朦胧煞是可怜,鹿露安抱着陈怡,也沾染到她的歇斯底里。
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慢慢爬上了鹿露安的心头,她想不明白,戴安娜究竟想干什么。
做出这样的事情,变得不再坦陈。
这还是那个她最喜欢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