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庭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其他三个人都跟小犯错的孩子一样伫立在一旁,整个月亮之心里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一桌子的菜都晾冷了都没人敢开口问吃饭的事情。
可可此刻是快要被自己的坏运气给郁闷晕了。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忙活了那么久啊!前功尽弃不说,鹿少爷还有可能迁怒自己。
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而察觉到这一点的柏陆回头望了一眼那一桌子佳肴,没来由的自己也跟着失落起来。
闻起来很不错,味道应该也很好吧?真是太可惜了。
柏陆没有出声,但是那轻微的叹息却被不敢看向堂哥的鹿露安捕捉到了。
鹿露安看向状似无奈的柏陆,轻轻握起了拳头。
“堂哥,吃饭吧。”
这话刚一落地,跟原子弹降落炸开一样,两双瞪大的眼睛齐刷刷地向鹿露安投射过来后又颇有默契地一起转头看向鹿庭。
“柏陆,可可,去吃饭。”鹿庭向两人挥挥手,最后用目光“你给我讲清楚了再吃饭。”
鹿露安闭紧嘴巴。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不肯回答鹿庭的问题——“你给许久智打电话干什么?”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叶施施和陈怡抛下的事情,特别是鹿庭。
当初鹿庭之所以跟她吵架的理由不就是他觉得叶施施不能做朋友而她却非要一意孤行吗?
现在讲出这种窘迫的处境,岂不是在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她很想撒谎搪塞过去,但是鹿露安晓得,本来就不怎么会撒谎的自己想骗人实在是太难了,特别是在他面前。
谁叫鹿庭了解她撒谎的每个动作,每个细微的表情,那是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她想着既然会被抓住小辫子,索性闭嘴逃避,反正堂哥到最后都会向她妥协。
鹿庭早就看穿了她的念头,所以才坚持要问个究竟。
“不说就这样,看看谁撑得住。”
鹿露安起身在一旁的书柜里拿了一本乐谱,坐回他面前,自顾自地看起来。而鹿庭也拿起早上没看完的报纸继续看已经不新鲜的新闻。
柏陆和可可盯着他们,明明得到了吃饭的许可,却一点儿也不敢动。
鹿庭瞥了他们一眼:“没听到我的话?去吃饭。”
“这……少爷和小姐都还没……”可可为难地捏揉着手指,心里不断呐喊着:这可是为了挽回你们的心做的啊!我不要跟竞争对手一起吃了啦……
“叫你们吃就去吃。我们一会儿就会吃的。”鹿露安说这话,眼睛只盯着柏陆。
鹿庭不悦:“怎么,开始想讲话了吗?”
鹿露安一下子收声,也不看他,低头翻动书页,有些生闷气,嘴巴里念念有词:“你要是忍心看我饿肚子,我也不介意继续坐在这里。”
堂哥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为什么还不向她投降示好?
鹿露安真的好生气。气他现在这个明显的疏离模样。
“我忍心。”鹿庭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故意把报纸翻到了下一页,弄出噪声。
她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我好像做错了,堂哥才会惩罚我”的自觉。这么大的女孩儿了,还一副他应该捧着她的样子。
说起来,鹿庭也不能完全怪她。鹿露安现在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都他以前真的太宠她了。天大的窟窿,只要她捅,他就填。再高的星星,只要她求,他就摘。搞得这个小丫头以为他真的一点儿脾气没有。
的确,他喜欢她,甚至有种奇妙的爱意,他把自己对她的容纳当做了习惯,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忍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但是他始终不能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鹿庭觉得,自己得放下那种不端的念头,担负起对她的责任。他要亲手把鹿露安交给可以照顾她的人。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在她嫁出去之前把她的任性妄为的娇毛病改好。
两个人针锋相对,另外两个人也是如此。生怕少爷和小姐因为自己的不听话而继续交火,纵使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可可也只能默默地转身去厨房热菜。
见自己无法插入进去做调节,柏陆也只好认命般地来到饭桌前。
可可端着热好的汤,面无表情地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吃吧。”
说罢,可可就一脸怨念地坐在凳子上端起小碗来。
柏陆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汤里下了砒霜要毒死他一样。但是那菜和汤都因为再加热而飘香四溢,令人拇指大动。
总归只是一种感觉,她自己都在吃,他到底有什么忌讳的?
柏陆抽出凳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在她身旁的身旁双手合十做了个简单的祷告。
“你是基督徒?”可可转头看着他一脸虔诚地闭眼感谢真主的恩爱,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是啊。”柏陆睁开眼睛,拿起筷子,“只是习惯了。”
“习惯?”听到这个解释,可可心里嘀咕起来:他说话真是奇怪。
一个人不是基督教,却要做饭前祷告,还是一种“习惯”,怎么读这句话都读不通顺吧?
“我妈妈以前就是这样,吃饭之前,祈祷一阵,说可以带来好运。”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提到那个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影子,柏陆总会感觉到一丝温暖。
尽管爸爸说了,妈妈抛弃了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是柏陆从来不认为那个用温柔的嗓音唱歌哄他入睡的女人会真的那么狠心。
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无法承受的原因阻止了她回来吧。柏陆一直这样想,也是一直如此来安慰弟弟小海。
“我这样想,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柏陆笑笑,“不过我相信妈妈不是故意的。”
可可盯着比自己大许多却天真地像个小学生一样的柏陆,不由得心生同情。
白痴啊,肯定就是抛弃你们了啊!现在社会怎么会存在什么不能相见的理由?无论是的飞机也好,汽车火车也罢,想要相见的话,绝对再远也会来啊!
憋住这些戳破谎言的话,可可只能像是喉头梗了鱼刺一样难受。
她可不想惹哭男人。
“哦,这样,嗯,我知道啦,继续吃饭吧。”敷衍一句,可可继续埋头扒饭。
柏陆看着她的侧脸,又是一些讶异的感觉。
真是奇怪,以往有人听见他的事情,都会妄加评论一阵,或者不断追问后续,只有她好像压根不感兴趣一样。
柏陆不知道可可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以为自己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能是无所谓的,难免有些失落。
大家今后好歹是同事,为什么她老是对他刻意疏远呢?
柏陆在胡思乱想,可可也越想越偏。
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开会:不能同情他!绝对不能!
是啦,他妈妈在他和弟弟很小的时候抛弃了他们是很可怜,但是她也不差啊!为了养活三个弟妹,从小就在做粗活,还债,补贴家用,从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看上去很需要这份工作,她也需要继续有活干。
不过……也许她可以利用柏陆的弱点?攻击他的心里脆弱处,用心理战让他乖乖离开?好像很有难度,但是应该可以……
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可可就马上摇摇头,像是要把邪恶的念头甩出去一样。
她在乱想什么啊!
“你怎么了?”刚吃下一块青菜,柏陆看着跟拨浪鼓一样的可可。
“没什么!”生怕他看穿自己心思不轨,可可匆匆地夹起土豆丝顺手往他的碗里一放。
柏陆低头一看,不敢相信可可竟然会帮自己夹菜。
而可可也是一愣。
糟了,老是习惯给弟弟夹菜,自己一着急一迷糊就把这里当家里了。
“谢谢。”柏陆露出淡淡的笑容,心里却比这表面上更开心百倍。
不晓得是不是她平常太过于冷淡,以至于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没关系……”生硬地回复之后,可可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不端。
好吧,她决定好了。今后绝不会再那么想了,她要跟他公平竞争,绝不能故意刺探对方的信息,用什么卑鄙手段。可可虽然很怕丢工作,但是原则绝对不可以丢。
可可不知道,有这种心思的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柏陆对她一丝一毫的敌意都没有。
“好吃。”柏陆忍不住夸赞起她的手艺,“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可可抬头顶着柏陆写满惊喜的眼睛,却是生气。
他太过分了吧!明明她都没有打算攻击他的弱点,他居然还三番两次地来挖她的手艺!
她气冲冲地放下筷子,就往门口走去。
尽管生气,她也没有摔门,门刚关上,看戏多时的鹿庭就慢悠悠地出声:“柏陆,发生什么事了?”
鹿露安抬头看向餐桌,柏陆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
“这个,我可能说了什么冒犯到她的话了……虽然我现在不太明白……”他支支吾吾讲不清楚,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很苦恼。
鹿露安刚刚看书入迷,并没有注意到悄声说话的两人发生了什么,而早就读完报纸的鹿庭则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可可很讨厌柏陆,理由不详,而柏陆却对可可很有好感,理由同样不详。
鹿庭看着柏陆露出了以前没有过的慌张情绪,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也许他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