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等待监控调取的手续批下来的这两天里,事情变得越发严重。学生们不明真相,都对这个热闹报以热情。鹿庭致电许校长,希望早日获取视频来平息纷乱,可是许天威迫于音乐科老师的集体施压,只能含糊地表达自己的中立态度。
和爷爷不同,许久智不打算袖手旁观。他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寻找自己的好哥们唐泽浩。
戴安娜出事的当天,这个家伙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旷课也是两天了。许久智有一部分的校园权力,发现此人失踪后,就给每个巡逻亭都发去照片打了招呼:见到个黄头发的高个儿男生就先抓起来。
耐心地等待着十二通未接后,许久智放弃了。他来到草莓小屋,却被眼前的混乱给惊吓到了。
戴安娜正在把花园里被推到的花一盆盆扶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戴安娜。”许久智打开小花园的栅栏门,立刻走到她身前。
戴安娜见到他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许久智!”
“这怎么回事。”许久智蹲下身扶起一盆仙人掌。
“神经病闹得呗。”戴安娜不以为然。
网络常常会孕育一些比现实更疯狂的情感。也许他们也不是同情陈怡要为她出气,纯属就是当做了一种狂欢一般的发泄。
两人一起整理好花园,戴安娜带着许久智来到客厅,依旧给他倒了一杯果汁。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对方,是相信这个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戴安娜相信许久智不是那种没有智力的人。
“许久智,你信我吗?”
她的语气有点儿疲惫。
鹿庭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说的帮她到底有没有去申请,她什么都不知道。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被同学用奇怪的眼神注视,回家还要收拾这些被人搞得乱七八糟的残局,说真的,她感觉随时都会被这些压力给压倒。
“我知道你没撒谎。”许久智沉思一阵,“我会帮你。”
“谢谢。”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戴安娜叹了一口气,原本抱紧抱枕的手放松了一些。
许久智喝了一口茶几上的果汁,决定给叶施施打电话。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了黑名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这是有一次叶施施偷偷拿走他的手机,自己存上的。
许久智听到电话接通,不想多说废话,直接阐述来意。然而对方却拒绝和他见面聊聊。
“叶施施,我希望你知道诬陷是什么罪。”许久智感觉自己每次应付这个女人都会无比头疼。
叶施施举着手机,咬着下嘴唇,很是不开心:“许久智,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就为的是给一个罪犯开脱吗?”
听到罪犯这两个字,许久智霎时发火:“注意你的用词!”
五指扣紧电话,叶施施心里五味杂陈。
戴安娜和许久智什么时候成了这么紧密的关系?!叶施施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尽力拉拢鹿露安不让她接触许久智,让她孤立无援,结果倒是便宜了戴安娜!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怡,我要为她讨回公道!“叶施施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同学们都是希望得到真相,鹿老师也说公开更好,你有什么资格来干预?”
“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你的好姐妹干的呢?”
许久智反而觉得这次公审,闹出大笑话的不会是无辜的人。
她微微一怔。已经连续两个人说了这样的话。而且还是两个她认为聪慧的男人。
叶施施心里即使打着小鼓,也只能死鸭子嘴硬。“不可能。”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情闹到没有余地,许久智冷冷地发出警告: “那我希望你没有错。”
结束了不愉快的对话,叶施施看着鹿露安走进了房子。
“露露,你看着一下,我出门办点儿事情。”
“恩。”鹿露安放下书包,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清水。
陈怡依旧沉浸在痛苦之中,鹿露安和叶施施轮流照顾。叶施施上楼换衣服,鹿露安走到客厅里的电脑桌前坐下。滑动鼠标进入校园论坛,看着屏幕上不断跟帖的进展,鹿露安心里的雪球越滚越大。
很多人都在斥责戴安娜的行为,不知道是谁,竟然还把艾利的事情也全都发到了论坛上,大家一时间全是同情陈怡的言论。
叶施施打扮了一下,走下楼梯。鹿露安抬头望着她:“施施,如果戴安娜真的做了这件事,她会怎样?”
“没有如果,就是她做的。”已经开始心虚的叶施施语气倒是斩钉截铁,“等监控调出,我就报警。”
原本她昨天在办公室就想打电话,碍于鹿庭的气势,加上心里那一丝疑虑,叶施施才决定从长计议。
报警——鹿露安握着手里的搪瓷杯,不敢想象昔日好友被人抓走的样子。
那会是什么光景?
玫瑰小镇骑士酒吧。
“阿麦,给我一杯生啤。”几个学生走进酒吧,黑色领带是三年级的象征。圣玛丽学院里最为松动的校规就是未成年禁酒令。只要满了十八岁,玫瑰小镇的酒家都会打酒给他们。
当然,带着酒气去上学肯定是不可以的。
唐泽浩后悔啊,自己都来这个学校一个多星期了,才发现这么个天堂宝地。骑士酒吧的威士忌真是他在国内喝过最好的。老板人还很不错,看他醉倒还给他绒毯盖。真是比医院睡着舒服多了。
那几个男孩儿坐在吧台上,一个瘦小的男生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打开后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哇哦,有更新了!”
“大提琴那事儿?”
“恩,咱学校那个超无聊的风纪委员会发布的帖子。”
“说什么了?”
“我看看,正义裁决前的合理拘禁即将开始——全程直播!”
大家吹起口哨,酒吧里忽然就热闹起来。
“出发了出发了,去皇后区抓人了。”跟帖上是一张照片,一群穿着深红色制服的男生正在向女寝出发。
被他们吵醒,唐泽浩拿下身上的毯子,睡眼稀松。看着窗外即将偏西的太阳,才发现自己又是睡了一整天。
“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戴什么?”
“戴安娜吧,我记得。”
“就是铅球冠军吧。怪不得能干出这种事情呢。”
听到戴安娜的名字,唐泽浩的酒醒了一半。他摇摇混沌的脑袋,起身走到吧台。
“这下被抓了,估计公审完毕,就得退学了吧?”
戴安娜?退学?还有什么公审?
他不就喝了几天酒,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唐泽浩靠近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同学,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啊?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给我讲讲呗?”唐泽浩赔笑,“我请你们喝酒?”
听到喝酒,大家就争先恐后地要帮金主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他们零零碎碎的描述,唐泽浩瞬间站起身来:“怎么会这样?!”
“哎呀,新消息新消息,抓住了抓住了!”
唐泽浩看着最新的跟帖上,正是戴安娜被铐上手铐的照片。而她身旁,真是不断阻拦的许久智。
“这不是许公子吗?他怎么——”
唐泽浩跑出酒吧,掏出早就没电的手机,胡乱折腾两下又揣回去。
“该死,搞什么鬼啊!”
***
“放开!”戴安娜瞪着对方袖子上的烫金字体,气得咬牙切齿,“你们风纪委员会就是没事儿做是不是?!”
许久智上前拦住:“你们到底干什么?!”
“风纪委员会,按照规矩来抓人而已。”对方指了指胸口的徽章,看着许久智,“许少爷,劝你不要插手,我们有你爷爷的授权。”
许久智想起来这个所谓的委员会了。
成立了四五年的圣玛丽风纪委员会是个纯学生组织,打着正义的旗号维护学院日常的一些规则。尽管有官方认可,但是因为学院里的乱纪事件很少,这个组织反而成了一个闲散队伍。好不容易遇见个轰动校园的大事件,把这群闲人兴奋得立刻前来“行侠仗义”。
“我不管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对待女生不许这么粗暴!”以许少爷的绅士修为,这种一群人按着个女孩儿,给她扣上手铐的行为就不该发生。
无奈对方倾巢而出,十几个个男生抓着许久智,还不停拍照,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没法逃开。好不容易人群散了,戴安娜早就被带走了。
把戴安娜推进狭窄的拘禁室,惨白的瓷砖让她有种恍惚感。
“戴安娜,你有恶意破坏他人财产的嫌疑,已经严重违反了校规第八十二条准则,按照规定需要临时拘禁,劝你不要折腾,乖乖等着公开审理。”戴着贝雷帽的风纪委员总算威风了一把,他关上铁笼子的门,在上面落锁。几个身穿制服的学生也站在他身后,一起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神经病!”戴安娜坐在冰凉的凳子上,手上被戴上手铐,几乎是没法逃跑了。
她望着这群自以为正义的人,心中很是凄凉。
算了,关吧。关起来也好。她懒得回家收拾被人搅和的居所。
疲惫的戴安娜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