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礼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向姜笙，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
他的确知道些事情，之前姜笙私下里问起来的时候，他是说不知道的。
这件事情……
如果姜笙他们知道，断然会阻止冷望秋。
而恰好，夜宴礼不希望他们知道。
算是他的私心。
跟冷望秋硬碰硬讨不到好处，要从长计议。
“二师兄，冷望秋到底想做什么？”姜笙追问。
她很急，很想知道。
究竟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二师兄一直缄默不语。
冷望秋当初找上二师兄，绝对是有意的，他是故意找上他，就是觉得对方在落魄的时候拒绝不了他抛出去的橄榄枝。
而现在对二师兄跑到她这里没有任何表示……这很不正常。
冷望秋对下属的掌控，有自己一套的控制，不可能真的看着二师兄这样的合作伙伴丢下手里的事情，然后跑了。
赔本买卖，冷望秋不大一样去做的。
这是姜笙最想弄明白的事。
既然夜宴礼与冷望秋共处了二十年，多少该知道些内情。夜宴礼若是不愿说，姜笙也不会强求，只是心里终究难安。
大小姐的死，霸王宗的灭宗，丧彪的死……
一件件，一桩桩，压在她的身上，十分的沉重。
“对啊二师兄，”谢清澄连忙附和，语气恳切。
夜宴礼沉默不语，只是攥紧了茶杯。
“你跟冷望秋相处那么多年，肯定知道他的目的吧？那人一看就没安好心，为了阿笙，你可不能瞒着啊！”
他们现在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多知道一分底细，就多一分胜算。
谢清澄心里清清楚楚。
夜宴礼连另一只眼睛都肯为姜笙付出，没道理会在这种事上藏私。还是说这件事情重要到，他不能随意背叛自己的合作伙伴？
“宴礼……此事能否告知我们？”林惊尘也开口，语气带着询问。
他知道夜宴礼护短，绝不会让自家人受委屈，可冷望秋诡计多端，难保没在他面前布过什么迷局。
如今他们几个里，他和姜笙的清白总算得以昭雪，可夜宴礼当年杀段衡的缘由始终没传开，在外人眼里，他的名声本就不算好。
若冷望秋真有什么惊天阴谋，夜宴礼会不会被蒙在鼓里？
林惊尘还是不太相信冷望秋会诚心诚意跟夜宴礼合作。
“夜宴礼，你老实交代。”南宫炎盯着他，语气带着逼问。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全死在冷望秋手里？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姜笙说什么他都无所谓，好像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
夜宴礼：“……”
一个人的情绪藏不藏的住，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可惜了，现在的夜宴礼眼盲，偏偏看不破。
南宫炎皱着眉头。
这家伙到底在隐瞒什么。
现在一声不吭的，很明显知道这件事情一定非常的大。
对了……
霸王宗覆灭，灵儿死了……
夜宴礼表现的一直都很冷淡，不见任何过于的伤心。这家伙怕是坐了邪神，都影响到自身了。
不是南宫炎不信任夜宴礼。
只是这家伙和冷望秋共事多年，现在对方不管不问，而他又这样的表现……
很难不去想是不是私信里还是有联系的。
“但冷望秋又会因为姜笙退回东西，就把隐风丢给别人处置。”
夜宴礼淡定喝茶，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一样，或者毫不在意。
南宫炎继续道。
“他明知隐风对姜笙有多重要，让姜笙知道小家伙没了，她怎么可能原谅他？”
夜宴礼：”……”
“可冷望秋还是做了，连自己养大的狐狸都不在乎。说冷望秋在意姜笙，却对姜笙身边的人下手。说冷望秋不在意，又会为了退回来的东西动怒。”
夜宴礼：“……”
“夜宴礼，”南宫炎加重了语气，“冷望秋沉寂这么多年，到底在谋划什么？”
啧。
这个家伙瞎了眼睛成瞎子了，现在难不成还哑了不成？
沉默是什么意思？
南宫炎有点不耐烦。
到底是什么事情！
夜宴礼沉默着，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一句话不说，反而让他们都有点没办法。
夜宴礼是自己人，他们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逼供什么的也不可能做。
一时间，沉默扩散开。
一旁的墨修远忽然开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啊……
对了，想起来了。
“我倒想起一件事，当年见到冷望秋时，他总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更沉了。
冷望秋自言自语？虽然说冷望秋有病，不过……倒是没看到他自言自语过的。
姜笙看向墨修远：“是跟无名鬼吗？”
墨修远摇摇头。
“那时候无名鬼还在我身上，我猜他是在跟别的什么东西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抱歉，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他现在能记起来的事情都太少了，具体的内容，就有点为难他了。不过能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至少知道冷望秋有跟看不到的东西说话。”姜笙若有所思，又把目光转向夜宴礼，“二师兄，真的不能说吗？这件事情重要到不能告诉我们？”
夜宴礼忽然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
“姜笙，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我真的很讨厌说话藏一半的谜语人。”姜笙皱紧眉。
谜语人什么的，真的很讨厌。
“这是我和冷望秋的交易，没达成之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夜宴礼的声音很平静，“但我可以保证，不会告诉他你有孕的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笙心头一跳，“你要走？要回魔界？”
夜宴礼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可以！”
姜笙猛地拔高声音，撑着床沿想站起来。
谢清澄立马摁住她。“冷静，阿笙，你现在最应该好好休息。”
“我怎么冷静的下来！我的二师兄要回魔界，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我不想几个月后，又收到一份残肢！”
谢清澄给了林惊尘一个眼色，两个人合力把姜笙给摁住。他回头看着夜宴礼。
“二师兄，不说就不说，何必用这个来激怒阿笙，你看把她给气得。”
“我没有想激怒。听着，我的确要回去了。影觉已经传信给我，再见面，我们会是对立面。”
“冷望秋连丧彪都能那样对，你回去了他会怎么对你？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姜笙又要气炸了。
一个两个，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啊！
“冷静点，笙儿。”林惊尘连忙按住姜笙的肩膀，低声提醒，“你现在不能动气。”
夜宴礼转过身，“望”着姜笙的方向。
“有些事，必须我回去才能做。放心，冷望秋不会对我怎么样。而我知道的事情的确不能告诉你，冷望秋对我下了咒。”
夜宴礼将手搭在喉咙上。
“一旦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他会知道的。”
“你这跟受他控制有什么区别！”
姜笙就知道冷望秋不会什么也不做的，为了确保夜宴礼能够忠诚……
她手紧紧抓着床单，指节泛白。
居然……夜宴礼居然瞒了这么久！
难怪都没有来找过二师兄……
“我们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你却要走！二师兄，你答应过我会跟我回来的，为什么要食言？我不逼你说答案了，你能不能别走？”
姜笙怎么可能对夜宴礼动刀动剑？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为什么总有新的状况冒出来。
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一起？
可恶！
姜笙好气啊。
“姜笙，”夜宴礼的声音依旧平静，再一次摇摇头。“冷望秋的计划彻底展开前，你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最适合养胎。”
在这期间，夜宴礼会帮她瞒着。
至于后面冷望秋知道了。
大概率也不会在意，毕竟计划实施的话……
“二师兄……别……”
姜笙要哭了，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保重。”
夜宴礼留下两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二师兄！不要！”
姜笙猛地挣脱，要不是林惊尘和谢清澄死死摁住她，她早就从床上扑下去了。
姜笙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你给我回来！”
“阿笙，冷静，你现在不能情绪太大了！”
林惊尘看着姜笙情绪激动得浑身发抖，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伤了胎气，只能心一横，抬手在她后颈轻轻劈了一下。
姜笙的身体软了下去，陷入了黑暗。
“唉。”谢清澄松了手，看着姜笙苍白的脸，眼眶也红了，“二师兄这是何苦……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情况呢……”
林惊尘低下头没说话，只是默默为姜笙盖好被子，眼底是化不开的凝重。
他握紧姜笙的手，叹了一口气。
“宴礼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害我们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更加努力的修炼，一年后……我们将直面冷望秋。”
谢清澄垂下眼眸。
“嗯，我知道。但二师兄……”
“他会没事的，相信他吧。”
……
姜笙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霄阳峰。
那时的大家虽常被人轻视，却个个心无杂念，守着一方小院认真修炼，日子简单得发亮。
大师兄依旧会鼻孔看人，不喜和他人对视，但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是冲过去顶锅的存在。
二师兄喜欢暗搓搓的报复别人，有钱，非常有钱，出手阔绰，保证霄阳峰的收入支出。
三师兄喜欢炼丹，但不是这方面的料子，可他努力，努力到逐渐超过那些轻视他的人。
师尊还是那么喜欢喝酒，不管什么酒，都爱和。还不管事，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十分不靠谱。
还有她，点子多，为了开膳堂的理想，一直在努力着。
他们五个人……就那样待在一起也很幸福啊……
若是能一直留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姜笙怀念过去。
如果……
不……
没有如果。
姜笙醒来时，窗外的天光已有些刺眼，夜宴礼显然走了很久。短暂的消沉过后，姜笙深吸一口气，眼底重新燃起了光。
她必须变强，强到能赢过冷望秋，强到能堂堂正正接二师兄回家。
一年而已，二十年她都等过来了，再等一年又怎么样？
无所谓的……
她有的是耐心去等待。
二师兄……
你等着，我必将再一次接你回家。
“不用担心，惊尘。”姜笙看向守在床边的林惊尘，语气平静却坚定，手紧紧攥着被褥。“我现在很好，会好好养身体。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一般，不能有半分懈怠。”
姜笙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胎。
这个孩子既然是叶风遥的种，再加上气运女身份加持，怕是……天赋会很好。
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自信，指不定发生其他的意外。
“为了自己，也为了二师兄……我们必须更努力。我们不能输。”
林惊尘嗯了一声。
对，不能输。
如果输了，冷望秋那个渣滓就会把笙儿从他身边夺走。就像是笼中鸟雀一半，困于囚笼之中。
这样的事情，他不想看到。
姜笙顿了顿，继续道：“对了，我打算亲自去神界找师父。但怕冷望秋在妖界安了内奸，得麻烦你和南宫炎排查一下，顺便帮我弄个假身掩人耳目。”
现如今，她怀着身孕，万事都得谨慎，一个替身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冷望秋那个人身边现在有了肖月，必然会拱火。说不定会不安分，到时候又突然搞事情就很讨厌。
肖月……
季昭昭……
冷望秋……
啧……
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灯。
早知道当时应该先下手为强，早点把麻烦给处理了，现在好了，一个两个都非常的难处理。
就是不知道二师兄回到魔界，会不会被肖月针对。
这个人可都存在恩恩怨怨的。
要是冷望秋更相信肖月，给二师兄使绊子……
姜笙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为好，越想越心慌。
林惊尘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