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澄听完所有前因后果,脸上没什么剧烈的情绪起伏,只是沉默了很久,久到姜笙都有些担心他会撑不住。
三师兄是他们之中最温柔,性格最好的那个。当然,这家伙虽然性格好,但是很固执。
面对不想做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愿意顺从。
然后,谢清澄轻轻抱了抱姜笙。用自己怀抱的温度,去告诉姜笙,告诉她自己心疼她。
“阿笙。”谢清澄的声音很轻,莫名给了姜笙一种安心的力量,“我现在只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不只是你,还有大师兄他们。”
姜笙鼻子一酸,眼睛有点湿润,点点头:“嗯。”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都怪该死的水月风竹,非要拉大师兄下水……
死都死了,不能灰溜溜的回到现实世界去么。
“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谢清澄松开她,眼神温和而坚定。
“照顾凤千星的事,就交给我吧。炼丹、照料,这些我拿手。”
他能力有限,没有师兄们厉害,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但他也想为姜笙做些什么。
刚刚好,他会医术啊,他们若是受到伤害,他也能及时医治。
这么多年,终于他们再一次聚在一起。
只是已经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什么也不怕了。活的越来越久,很多事情都清楚不能再用任性来解决。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谢清澄永远相信姜笙。
“好,麻烦你了,三师兄。”
有谢清澄在,姜笙确实安心不少。凤千星现在还是一颗蛋,有这位丹修师兄照看,再合适不过。总比被阿螂那个粗心的家伙照看要好。
谢清澄笑了笑,摇摇头:“……其实,现在也不用再喊我三师兄了。”
霸王宗已经……
师尊也早就飞升……
他们也不能算是什么散修了。
姜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笑了:“行,清澄。”
他们现在不仅仅是按辈分相称的师兄妹,更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家人。
他们彼此都是重要的。
“阿笙,你现在和冷望秋彻底闹掰了……真的没问题吗?”
谢清澄还是忍不住担心,眉头微蹙。
“能压制住他的人没几个,咱们现在的处境本就艰难,他说不定正等着看你低头求饶呢。”
冷望秋啊……
谢清澄叹了一口气。
要是冷望秋再掺和,的的确确是个麻烦,除非他们这边也会有个他忌惮的存在。
只是……
六界之中能让他忌惮的人是谁呢?
姜笙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不用担心,清澄。区区冷望秋而已,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她现在也不弱,虽然和冷望秋还是比不了,但帮手多啊。
既然天道女是她,天道子是林惊尘,那么约等于现在的男女主。冷望秋作为没有顺着女主的家伙,自然是大反派了。
一般来说,反派大部分都斗不过主角的。
姜笙相信自己的运气。
要是自信过头被啪啪打脸,那就啪啪打脸吧,大不了一命呜呼,反正她活够了。
而且……
她是曦瑶的转世,约等于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最后还是回到那个世界。
呼……
水月风竹可真能做。
一切都从他想复活自己爱人说起。
“没什么好怕的,清澄,说白了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早在天水宗时,姜笙就察觉冷望秋的心魔不稳。
这次重逢,他行事愈发乖戾狠绝,显然是没能压下心魔,反倒被心魔牵着走了。
有理智,但是不多。
姜笙会为了霸王宗死去的无辜人,向冷望秋发起复仇,在那之前……花潇潇必须死,哪怕和神族为敌。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让所有人忌惮。
所以,她要更加的努力。
强大如冷望秋,居然也有被心魔左右的一天。
姜笙想起上一世的事,忽然有些恍然。
强大如冷望秋,居然也有被心魔左右的一天。上一世冷望秋会恋爱脑喜欢上慕容歌,是不是其实是不喜欢她的?
只是出于好奇?
因为跟冷望秋相处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恋爱脑。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那家伙对得不到的东西兴趣很大,若是得到了,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好了,清澄,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墨修远。”姜笙站起身,准备离开。
“好,你别太累了。”谢清澄叮嘱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嗯。”
姜笙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是去看看墨修远,又不是做什么费力的事,三师兄这话倒是显得要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似的。
“清楚,你也别胡思乱想,会好的。等一切好起来……我想再吃一次你烤的土豆。”
谢清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你要吃多少,我都给你烤。”
姜笙想给谢清澄一点时间,让他慢慢消化那些事。就算他最后打了退堂鼓,她也能理解。
只是……
姜笙心里十分的清楚,三师兄不会的。
他不是那种人。
再次来到墨修远的住处时,他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虽然鬼族本就肤色偏白,但已不复之前那种濒死的苍白,眼尾的青黑也淡了些,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修仙界那边的事,我听说了。”
墨修远靠在床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却比之前有力了。
墨归那个畜生……居然明目张胆的去屠宗……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冷望秋勾结上的。
一想到冷望秋,他就想到无名鬼。
可恶……
如果他能更强一点就好了。
姜笙在床边坐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嗯,霸王宗没了,我第二个家,没了。”
越平静,越让人不安。
墨修远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姜笙身上,带着一丝歉意:“……我大哥墨归的事,抱歉。”
这件事情总归是鬼族的错,而他也是鬼族。
当年还是太意气用事了。
阿九……
墨修远想到了那个九个脑袋的傻蛋。
它说得对……
就应该斩草除根,不应该一时心软放了墨归。如果没有心慈手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说不定霸王宗也不会被……
“你没必要替他道歉。”姜笙摇摇头,“再说了,你现在这么惨,也是拜他所赐。我知道自己应该恨谁,也知道这跟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
墨修远:“……”
姜笙看着墨修远,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墨修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墨修远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不住颤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曾经挥剑时稳如磐石的手,如今连握住一杯水都费力。
这样的自己……
真够可笑的。
墨修远好讨厌看见这样的自己。
他连曾经的骄傲都捡不起来。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姜笙:“……”
墨修远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连剑都拿不稳,就算去找墨归报仇,也不过是让他多一个嘲笑我的理由。”
“你的仇,我会帮你报。”姜笙的声音笃定,没有半分犹豫。
“让一个女人来……”墨修远苦笑一声,眼底满是挫败,“我可真是……没用。”
可除了接受这份帮助,他别无选择。父母的血海深仇压在心头,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墨归必须死……
即便做不成鬼界的王,他依然要墨归死。
那个畜生连他们最小的弟弟都没有放过。
那孩子不过是不受宠的妃子所生,一直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如果不是墨修远偶然看见,都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弟弟。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小的孩子。
“墨修远。”
姜笙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墨修远颤抖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自我放弃。就算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挥剑,你也能做很多事。你的智谋,你的见识,都不是摆设。”
墨修远抬起头,对上姜笙认真的眼眸,一时语塞。
“不管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姜笙顿了顿,忽然弯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却又无比认真。
“还记得吗?以前跟你开过玩笑,说让你做我的大相公。现在……我是妖族的王,你要是不介意,就做我的‘皇后’吧?”
她的话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墨修远灰暗的心底。
他愣住了,看着姜笙明亮的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眶竟有些发热。
可恶……
鬼族才不会掉眼泪……
但是为什么这么想哭……
鬼族可跟普通人不一样,掉的眼泪也不过是血泪。
墨修远不想吓到姜笙,所以极力在控制自己。
“你……”墨修远声音微哑,“说什么胡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姜笙。”
姜笙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格外的认真。“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我是妖界女王,纳个后宫怎么了?”
墨修远:“……”
真敢说啊。
姜笙凑近了些,看着墨修远微红的耳根,轻声道,“这样……你也能有个家了,不是吗?”
墨修远沉默着,指尖微微蜷缩。
这个笨女人,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戳中他心底最软的地方,让他那些故作坚硬的防线瞬间崩塌。
真是……
他的目光落到姜笙的头上插的钗子上,顿时瞳孔微缩。
那是他当年在鬼界送给她的。
居然……带了这么多年么。
墨修远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喟叹:“你这话……林惊尘知道么?”
那家伙对她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听见她在这儿“招纳后宫”,真的不会直接掀了妖皇宫的屋顶?
墨修远本来就打不过林惊尘,现在就更打不过了。
姜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他啊,他能理解的。再说了,我的后宫我做主,他有意见也没用。”
墨修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若连她也推开他,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既然说了要让他“做大”,姜笙便不会食言。
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也走上了上一世慕容歌那开后宫的路……
姜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不愧是我……
“如果是为了安慰我,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墨修远看着姜笙,试图看清楚她的真实想法,“我不要你的可怜,姜笙。”
姜笙抬手,屈指在墨修远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力道不重,表情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笨蛋,我说了,我是认真的,无比认真。不是在开玩笑,明白不?我是认真的,墨修远!”
墨修远垂下眼睫,声音低沉:“我不会是第一个。”
“你清醒点。”
姜笙叹了一口气,掰着手指给他数。
“你看,我还有三个师兄,还有凤千星,他们都是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抛弃。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我吃不消啊!”
墨修远:“……”
“这么说来……”姜笙摸着下巴,故作深沉,“我好像还真有点渣女潜质啊。”
哎呀呀,不愧是我啊。
真特么厉害啊。
五个美男子……
噢,不……
四个加一颗蛋。
凤千星到时候出生,甚至要养成系。
这……
好吧,谁让她欠凤千星一条命呢。
墨修远被姜笙这突如其来的自我调侃噎了一下,看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原本沉郁的心情竟莫名松快了些。
不愧是她……
还是那么的……不要脸。
墨修远忍不住轻咳一声,别开脸:“没个正经的。”
“反正话我撂这儿了。”
墨修远:“……”
姜笙凑近墨修远,眼神亮晶晶的,“妖界的‘皇后’位置给你留着,想不想坐,你自己选。”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能驱散墨修远身上的寒冷。
拒绝?
不,墨修远清楚,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从父母惨死、被兄弟自相残杀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已经崩塌了。是姜笙像一道光,硬生生劈开那些黑暗,把他从泥沼里拽了出来。
现在,他只剩下她了。
喉结滚动了几下,积压在心底的情愫再也藏不住,墨修远望着姜笙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无比的郑重:“我心悦你。”
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感激涕零,是从很久以前,就悄悄扎了根的心意。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