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许月发过来的照片时,我正在和顾烈星吃饭。
打工人最深刻的觉悟,就是永远走在老板后面半步,但抢先开门、按电梯。
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今天狗腿过头了,陆总。」
顾烈星似笑非笑,斜斜地乜着我。
桌上的红酒已经醒好了,服务员在为他倒酒,我照例先寒暄几句,不急着进入正题。
酒过三巡之后,我才慢慢开口。
顾氏科技此前一直深耕互联网领域,最近才开始涉足造车业务。
新的事业部成立在即,公司多少高管都盯着这块肉。
如果造车业务发展顺利,作为开疆拓土的元老,自然少不了股票和分红。
而我之前为卫霁云工作过那么多年,他的公司主营业务就是新能源汽车。
我对顾烈星循循善诱。
「顾总,就算你现在找猎头,从别的车企挖人过来,第一忠诚度保证不了,第二也很难找到我这样技术、营销和管理三个板块都涉足过的人。」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过去的经验可以完美复用。
造车事业部总经理的位置,我势在必得。
顾烈星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我紧张地等着他的答复,手机在这个时候亮起来。
许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卫霁云的侧脸。
「你跟他还在一起呢,你怎么总是捡我剩下的东西。」
「看,我一回国,他就来找我了,他给我剥的虾好好吃哦。」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特庸俗。
为了一个男人争破了头,把自己变成斗鸡一样,以伤害别人为乐,真的值得吗?
我毫不掩饰自己内心对她的鄙薄。在接近三十的年纪,她的事业依然毫无建树,像菟丝花一样,要从不同的男人身上汲取营养,好像没了他们就活不下去。
虽然我很快将手机屏幕按熄,顾烈星还是看见了。
「我从来不质疑你的专业性。」他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挑,在灯光下,我忽然发觉他也很丰神俊朗的。
「但是如果你全权负责造车事业部,就要和卫霁云打擂台了,他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原来他是出于这个顾虑。
我耸了耸肩。
「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这一次没有任何可能复合。」
我会不遗余力地同卫霁云作对,当年他是怎么伤害我的,如今我也要怎么背刺回去。
抢占卫霁云的市场份额,挤压他的利润空间,想想就觉得愉快呢。
我举起酒杯,和顾烈星轻轻碰了碰。
「其实我一直属意于你,聘书应该走完流程后就会下来。陆总,恭喜。」
顾烈星对我笑起来,眉眼舒展开,我的心跳快了一瞬,快到我抓不住这是什么。
我上任造车事业部总经理的那一天,卫霁云在我家楼下等我。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以前。」
他的眼睛很红,手里拿着一沓照片。
都是我们曾经一起拍的,我以为他和许月在一起后,会把它们全都扔掉。
原来在我走后,卫霁云把它们一张张捡起来,擦干上面的灰尘,一直保留到今天。
在和我恋爱的时候,他想着许月。和许月在一起的时候,他又不和我断干净。
他对不起任何人。
他举着其中一张照片给我看——
是公司上市的时候,我们一起敲钟,大家脸上都带着扬眉吐气的笑。
刚开始造车的时候,其实市场并不认可。
大家都觉得国产车太低端,又没有掌握核心技术,是「穷人才买的车」。
他们看不见我们在研发上投入的成本,看不见我们掌握的专利技术,我们要走过很远很远的路,才能被大家看见。
我陪着他走过了籍籍无名。
这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照片上的我还是少女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卫霁云。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这里才凝聚着你的心血,如果一定要造车的话,回我这里来吧。」
我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他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当初许月一天又一天地去他公司闹,我们分手的事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
我在这段感情里落荒而逃,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我想上楼时,卫霁云攥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我曾经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我爱你啊,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有一点点伤心难过……」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却只觉得厌烦。
「松手!拉拉扯扯多难看,多不体面。」
这里人来人往,我没工夫跟他上演虐恋情深的戏码。
我用力一甩,他的身形有些趔趄,终于难以自抑地哭出声来。
「我们曾经有那么多美好时光的,你都忘了吗?」
他话音刚落,被顾烈星接上。
「卫总怎么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呢?」
顾烈星将手中的药递给我。
我心里暖了一瞬。下班前开会的时候我咳嗽了几声,没想到他这么体贴,还专程来给我送药。
我接过他手中的药,此刻不拍老板马屁何时拍老板马屁。
「谢谢老板,老板太nice了吧。」
顾烈星挑了挑眉:「所以说要为值得的人工作才有回报嘛。」
他话里话外都在刺卫霁云,我们眼神对视一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暗爽。
真是酣畅淋漓啊。
顾氏科技新车发布会上,顾烈星开场,我作为主讲介绍了新车的创新技术。
台下坐着的有不少熟面孔。
以前为卫霁云工作的时候,我也身居高位,有自己的嫡系。
之前因为我跳槽到完全不相关的岗位,所以他们没有跟过来。
我独立负责顾氏科技造车项目后,原先的得力干将有不少都陆陆续续跳了过来。
人才是最核心的资源,这话总是没错的,最近卫霁云损失有些惨重,新车销量也跟不上,应当有些焦头烂额,匀不出时间来烦我。
发布会后还有酒会,我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卫霁云。
「我邀请的,向友商学习嘛。」顾烈星笑得狡黠。
暗地里是恨不得对方公司明天就倒闭的竞争对手,明面上还一口一个友商,浸润在职场里,我们真是灵活变通呢。
「恭喜,陆总。」
卫霁云端着酒杯走过来,这样的正式场合,我少不得要应付几句。
许月是他的女伴,一直挽着他的胳膊,眼神有些挑衅地望着我,像是在宣誓主权。
我有些失笑,她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
「陆总,我敬您一杯。」
她端着酒杯,而我手上一直没动。
身后的助理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接了上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陆总今晚有些醉了,我陪您喝。」
其实只是她不配而已。
她是哪个公司的高管,新资职级几何,能在这个场合跟我平起平坐?
我更加不会接她自作主张的敬酒。
当年她给了我那么大的没脸,让我分手的时候那么狼狈,我可是睚眦必报的人。
酒会结束后,我有些醉了,顾烈星让他的司机送我回家,我也没有拒绝。
我坐在他车上闭目养神时,他忽然靠过来问我。
「陆总,有个事找你参谋参谋。」
我嗯了一声,他继续说下去。
「我喜欢的女孩最近分手了,我想追,但是怕被拒绝。」
「啊?」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车飞速行驶着,路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明灭交加,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耳根很红很红,不知道是喝了酒上脸,还是不习惯和下属谈论这个话题。
「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他紧抿着唇,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你觉得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有些失笑,反问回去。
他确实是个没什么架子的老板,我们在工作时间之外更像朋友,我也没有多想。
他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你呢,你会喜欢我吗?」
酒精让我的思维变得迟钝,我撑着脑袋,还在同他开玩笑。
「我觉得未尝不可啊,跟你谈恋爱的话,年底分红能不能多分一点,老板你也知道,这是一个初创项目,我们团队里所有人通力合作的,钱如果分少了人心就会散。」
我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真是个好领导啊,抓住一切机会邀功,为自己的下属争取利益。
他扶着额头,低低地笑起来,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喜欢的就是你。」
我们下了车,今晚是十五,月亮圆圆的,一地银辉照得人心情很好。
我有一瞬间大脑宕机:「我觉得今晚我有点漂亮。」
「要上来坐坐吗?」
成年人之间有自己的心照不宣。
然而我说出这句话后,顾烈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些欲盖弥彰,站的离我很远,直到我输入指纹打开门,他才在我后面做贼一样跟进来。
「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我换了鞋,头发披散下来。
「啊?」顾烈星手长脚长,坐在我的小沙发上略有些局促,脸红得一塌糊涂,低垂着头,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敢看我。
他平时贫嘴惯了,对任何东西又都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样羞涩的一面倒是难得看见。
「羞涩是最动人的纯洁。」
我莫名想到这句话。
我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时,手从我的指尖上掠过,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雪球跳到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叫起来。
我觉得有些惊奇。
雪球从走丢过后开始,一直很怕生人,轻易不用别人亲近的,却意外地喜欢顾烈星。
他轻轻摸着猫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倒是缓解了尴尬。
卫霁云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
我往窗外看去,他的车果然停在楼下。
透过玻璃窗,他抬起头来,视线和我对望,眼神中露出恳切。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然后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顾烈星忽然抬头看我。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我是认真的,不是临时起意。」
或许是酒劲上涌,他絮絮叨叨说起来。
「本来两年前我就想跟你说,结果被卫霁云抢先了一步,我都快恨死他了。」
我忽然有种不管不顾的决绝。
再聊下去天就亮了,先干点正事吧,前摇不要那么长。
我扳过他的脸,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又开始飘忽。
「接吻,会吗?」我轻声问。
「我可以学。」他莽撞地扑上来,我们唇齿交缠在一起,身上逐渐热起来。
打断我们的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云锦……你开一下门。」是卫霁云的声音。
我有些愠怒,兴致瞬间消散下去。
他跟踪上来本来就很奇怪,况且现在我们所有的联系都已经断开,先是电话狂轰滥炸,再是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登门拜访,实在是很失礼。
「现在立刻走,不然我就叫物业了。」
我脸色很冷,隔着门喊了一嗓子。
「云锦,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中哭腔再明显不过,顾烈星起身去开门。
他的手搂住我的腰,绝对有几分刻意了,然而我的眼睛里只闪过畅快。
三年前的记忆穿云过海,向我奔涌而来。
那时候我毫无尊严地蹲在地上,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在许月的目光下狼狈地从卫霁云家里逃出来。
现在,我终于把这种痛苦和难堪,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卫霁云。
他哭得不能自抑,向我轻轻摇头,想要从我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
过去的记忆被我用痛苦包裹好,头也不回地扔进时间的海里,没有了任何踪迹。
我终于从曾经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我不爱他了。
顾烈星长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没想到在这事儿上是个菜鸟。
我不太擅长伪装,在他横冲直撞时一直低声叹气。
在他第十次问我舒不舒服的时候,我终于暴跳如雷。
「你第一次做这事儿吗?」大概我面色有些冷肃了,他像参加面试的员工一样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what?
「永远不要问我舒不舒服,自己去探索去发现。」
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像漂浮在海上,随着水面飘飘荡荡。
我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和卫霁云复合之后不久。
他送我到楼下,侧过头为我解开安全带,想吻我时,我的头偏了偏。
他的嘴唇形状其实很好看的,我们刚恋爱的时候,我一直会用手指描摹它的轮廓。
但复合以后,我总是会不可抑制地想,在时光交错的空间里,有别的人和我共享了他。
而我洁癖非常非常严重。
身体里升腾起反胃的感觉,我到底没有失礼地干呕出来,但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办法靠近他了。
不满我的分神,顾烈星吻住了我。
我们气息交缠,他在我耳边一声声地说着喜欢,我忽然觉得他有几分可爱的。
虽然和自己的老板在一起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至少这一刻,他确实驱散了我的孤独。
我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沦下去。
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应该是被顾烈星盯醒的。
「大眼珠子跟灯泡一样看着我干嘛呀?」
我吓得一哆嗦,睡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我好喜欢你,真的。」
他抿着唇笑起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在脑子里找了半天形容词,也形容不出来——
对了,非常像雪球的叫声。
这只小猫是有点心机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会夹着嗓子甜甜地叫,声音腻歪得不得了。
遇到不喜欢的人,嗓子就粗了,叫起来和好听不沾边。
「不是,你能别捏着舌头说话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宿醉之后,脑子还闷闷地疼着,忽然觉得他非常非常不正常。
他为我端来醒酒汤,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结婚吧!」他殷勤地过来为我揉太阳穴。
我一口醒酒汤差点喷出来。
我们只是onenightstand,连固定伴侣都算不上,说什么结婚啊?
难道他真的脑子坏掉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他攥住我的手,言辞恳切,眼睛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原来上大学之前,我经常去外婆家。
我外婆和顾烈星家是邻居,他一直听我外婆吹嘘自己的孙女多聪明多厉害。
那时候我扎着长辈们都喜欢的长马尾,骑着自行车,每次到外婆家都会轻轻摇两下铃铛,顾烈星便悄悄探出头来看我。
后来上了大学,我去外婆家便去得少了。
因为和顾烈星一个学校,外婆总会托他给我带些吃的。
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半生半熟的邻居,很帅,很有礼貌,但是跟我没多大关系。
每次把东西递给我之后,他都不会立刻走,支支吾吾半天,好像舌头打结了一样,面红耳赤,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有些同情他,以为他可能是口吃吧。
但外婆又说不是,小星可优秀了,伶牙俐齿的,怎么会是结巴。
再后来我就和卫霁云谈起了旷日持久的恋爱,渐渐忘了顾烈星这个人。
和卫霁云分手的时候是我最狼狈的时刻,其实感情上的切肤之痛尚可接受,但我失去了自己视如生命的工作。
我尝试着和猎头沟通,也放下脸面去看其他车企的相关岗位,顾烈星是这个时候找到我的。
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他脸上的青涩已经完全褪去,显露出精英的样子。
他给了我足够的尊重,也给出了一个薪资高到我拒绝不了的offer。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直没谈过恋爱吗?」我摸了一把他的脸,明明眉目是硬朗的,皮肤却不可思议的软。
「没有,一直在伺机挖墙脚。」
他笑起来,脸上是志得意满的餍足。
「你怎么说呢?」他轻声问。
我啊……
跟他试试呗,反正我并不抗拒他。
顾氏科技虽然进军新能源汽车的时间不算长,但新车型主打性价比,一经发布就开始热卖。
因为强劲竞争对手的加入,加上市场信心不足,最近卫霁云公司的股票一直在下跌。
我的工作出奇的顺利,和顾烈星的感情也逐渐走向正轨。
后来许月曾经带着哭腔找过我几次,说卫霁云生病了,在医院里,一直喊我的名字,想要我去陪陪他。
神经病啊,我又不是医生。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拉拉扯扯就显得很掉价了。
我把她拉黑,并不搭理。
在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些。
在一起的第三年,顾烈星向我求婚了。
虽然我们已经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他还是会面红耳赤,急得满头都是汗。
「二十岁的时候,我站在窗台上偷看十八岁的你,觉得你漂亮得简直像一场梦境。」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却被别人抢了先,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你是我从十年里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我想要把月亮捧在手心。」
他缓缓打开戒指盒。
我已经过了听这种腻歪情话的年纪,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脸上止不住的微笑。
我时常觉得在这段感情里,我们的步调并不同频,因为我已经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恋爱,激情退却之后只想归于平淡,他却还像毛头小子一样对什么都好奇。
然而我觉得他可爱,纠结的时候可爱,害羞的时候可爱,勇敢的时候也可爱。
可能爱情就是会让人变傻。
我轻轻点了点头。
心从此刻开始安定,陈年的伤疤不再隐隐作痛。
我们终有一天会被治愈。或许是被时间,也或许是遇见了另一个值得的人。
【番外·卫霁云】
陆云锦的婚礼,我没有参加,因为没有被邀请。
顾烈星拿着请帖,在我面前晃了又晃,是男人对男人的挑衅。
然而他终究没有给我,因为他只是想让我生气,并不想我真的出现在婚礼上,让陆云锦不开心。
我竟然这么了解他。
相熟的朋友陆陆续续发来很多视频,我自虐一般点开,一遍又一遍地看。
原来陆云锦穿上婚纱是这个样子。
顾烈星哭得很丑,伴郎不停地给他递纸巾,差点毁了整个婚礼。
他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我的。
我的心里升起嫉妒,然而更多的是无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和他竞争的资格。
和陆云锦复合之后,我读书时偶然看到一个心理学名词叫做「弃猫效应」。
一只猫咪被原主人丢弃后,再被人领回家收养时,会变得乖巧无比,因为害怕被再次抛弃。
我的心里蓦地一痛。
我想起雪球,被许月放走后,它再也不会在我面前调皮捣蛋。
然而我感觉这个名词是不完整的。
因为变乖巧的同时,它也变得冷情冷性,再也不肯亲近我。
猫随主人。
因为我们一起拍的照片被许月踩在脚底下过,此后我和陆云锦没有留下任何一张合影。
有一次出去玩,路人抓拍到一张绝妙的照片,那上面,她清清浅浅地笑着,好像我们之间从无裂痕。
我很想要保存下来,她却忽然变了脸色,说并不需要,让路人将照片删除。
她再也不吻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的嘴唇轻轻落在她脸上时,她无意识地擦了擦,脸上的嫌弃几乎溢于言表。
明明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过。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满心满眼爱着我的样子,我再也见不到了。
她再也不去我家,小心翼翼地不提起许月,也不和我过任何纪念日。
复合其实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我好像在一片雷区中行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了她的忌讳。
最让我痛苦的是,那些雷区,都是她千疮百孔的伤口。
而这些伤口,是我一刀一刀亲手镌刻上去的。
我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时间会治愈这一切。
但来不及了,她这样好强的女孩子,从来没有真正原谅过我。
从第一次分手时开始,我便被她剔除出局了。
我痛苦地看着顾烈星一步步接近她,知道顾烈星的想法,然而我无能为力。
我们的分手来得猝不及防,因为许月又回来了。
她就像一根引线,一旦点燃,陆云锦的那些雷区便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开来。
我们之间的记忆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挽回了。
是我自作自受的。
我闭上眼睛,天旋地转间,时间仿佛倒退回十年前。
陆云锦牵着我的手,脸上圆圆润润的,还没有如今的棱角分明。
她说,卫霁云,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啊,不然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我会鬼迷心窍跟她分手呢?
刹那之间,我的脑海中又闪过她挂满泪水的脸。
「我再也不能喜欢你了,卫霁云。」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决绝。
是我先背弃誓言的,所以我永远失去了她。
到头来,我才是那只被抛弃的猫,就算再乖巧,也等不到她的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