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了龙敏,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我们租了一辆车,一路直奔目的地。
车子开了一会儿,最后在“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前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已经没路了。
我和江小胖架起龙敏,往前走了一里多路,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座已经老旧得比危房还危的泥瓦房前。
一名干瘦的老头蹲在檐前的屏风旁,给一只小鸡拔毛。
那小鸡连肉带毛,也不到五俩。
一般来说,农户人家是不会杀小鸡来吃的,所以,老头手里提的,大概率是一只生病而死的死鸡,老头舍不得扔,要煮来吃……
老头一边拔鸡毛,一边揉着混浊的老眼,似乎他的眼睛被热气蒸得十分难受……
听到地动静,老头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我们。
我们这才发现,老头的脖子上长着一只巨大的瘤,那瘤把皮肤拉得很长,都垂到了胸口。
“你们,你们找谁啊?”老头的声音十分沙哑。
“ 我们,我们……”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想道:“我们想要讨口水喝……”
“讨水喝啊,行,我马上给你们盛来……”老头撑着腰,慢慢站起,推开破烂的门,走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房间里,隐隐能听到呻吟之声。
这时,龙敏眼里满是震惊:“这,这就是我的后人?”
“没错,这就是你的后人!”我道。
瘦老头端着水出来了,那像是从陨石坑里捡出来的勺满是黑色的污垢,老头眼睛也不好,还以为很干净呢,甚至还很是讲究地擦了擦勺子的边沿,这才递给我们:“喝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把水递给江小胖道:“你不是口渴了吗?来,喝水吧……”
江小胖本来还想接过来喝,但一看勺子,顿时没了胃口,偷偷地将水倒在墙角道:“还别说,这水还真好喝,清凉而又香甜……”
我趁机问道:“老人家,你家里几口人啊?”
老人伸出三根指头道:“儿子,老伴和我,一共三口人……”
“老人家,我看你有七十了吧?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儿子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怎么不结婚啊……”
“结婚,结什么婚啊!”老头子惨然一笑道:“还能凑合活着就不错了……”
我问老头:“能让我见见你的家人吗?”
老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老头开了灯,房间里还是很暗,臭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我和江小胖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见老头正看向我们,我假装干咳一声道:“外面风大,有些着凉了……”
眼前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冲我们咯咯直笑,流出的口水把衣领都浸透了,老头拿了一块烂毛巾帮她擦拭。
而另一边,铺着一块门板,门板上铺了一些稻草,稻草上躺着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面相还算清秀,但是身体四肢都动弹不得……
“爸爸,家里,家里来客人了啊……”男子结结巴巴地问。
老头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哀叹道:“造孽,造孽啊……不知道我们龙家造了什么孽,竟然落得如此结局……”
老头说起了自己悲惨的人生,老头说他出生的时候,脖子上就长了个瘤,家里穷,没钱治,就一直拖着,因为脖子上这个瘤,也找不到老婆……
后来有一次出远门,在路边上捡了个没人要的疯婆子回来,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婆,他心里想的是,疯就疯吧,只要能生育就行!
她帮我生儿育女,我侍候她到死!
但是,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脑袋以下截瘫。
老头原来以为有了小孩之后,日子会一天天向好,没想到却是更大的灾难,一家人就靠老头地里刨食养活着,而如今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
“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老头一边哭一边偷眼看我们……
我和江小胖都明白老头的心思,他希望我们看他可怜,施舍一点。
我递给老头两百块钱,道:“老先生,把门口的死鸡扔了,搞点好吃的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在你家吃饭了……”
老头十分激动:“好好好,我去张屠户家买半个猪头,给你们做拆骨肉,李妹家的豆腐也不错,肯定不能少了高粱烧对不对……”
不用说,这些都是老头平时极爱的。
“去吧去吧,你看着安排!”我挥手道。
七十多岁的老头健步如飞,拐过转角就不见了。
我和江小胖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龙敏:“你都看到了吧!他们是你的后人,两千年过去,还在受你的牵连……”
“不过虽然都命运不济,好歹留下了香火,但是这一次,恐怕悬了……你的最后一代已经四十岁了,而且全身截瘫,除非他能重新站起来……”
“龙敏,你有什么想法?”
江小胖冷冷地道:“就像你在极阴之地给我们开出的两条路一样,我现在也给你开出两条路,一,以你尸尊的实力,我们没有办法完全消灭你,因此,你可以跟我们耗上几天,然后继续你的尸修之路……”
“二,成全你的后人,让他们结束已经延续了千年的灾难……”
江小胖说话时,我一直盯着龙敏的眼睛,龙敏避开了我的目光,他看了看随时有可能倒塌的泥砖房,又看了看门板上像虫子一样蠕动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中闪过无以名状的忧伤。
大约半个钟后,老头回来了,老头的手艺很不错,整了四五个小菜,让我先吃着,他去侍候儿子和老婆吃饭。
我和江小胖喝到一半,老头回来了,他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油漉漉的手,在我们的身边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却见龙敏站在一边,问道:“这位小哥怎么了,怎么不坐下来吃饭啊……”
“不用管他……”我道。
龙敏也慢慢地转过身去,不看我这边。
老头还以为是我们呕气呢,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劝解,几口酒下肚之后,他慢慢地将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