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头摸索着将眼镜线挂在脖子上,这才架起眼镜去看支票上的字,口中喃喃数道:“一,二,三,四,五……”
又一通换算之后,这才肯定地道:“五十万,是五十万对不对?”
林老头盘算着:“……五十万……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啊!”江小胖义正辞严地道:“这五十万你只能拿走百分之二十,剩下的是我们的!”
“那也差不多了!”林老头神秘兮兮地自语。
“什么意思?你要退休吗?”我好奇询问。
江小胖适时开了句玩笑:“退休的话,这点钱够吗?把通货膨胀考虑进去的话,最多只够你活五年的!莫非你打算五年后就死吗?”
“够了,够了……”林老头默默点头。
我和江小胖都以为江小胖说出这话之后要挨揍,江小胖甚至往后缩了半步,做出了躲避烟锅袭击的准备,但是林老头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让我和江小胖都觉得意外。
林老头把支票递回给我们:“老头子腿脚跑不动了,你们自己去取吧,别忘了把我的那份送来就行!”
接过支票,我一脸真诚地道:“林老先生,谢谢你……”
“谢什么谢啊,你们赚钱,我拿提成,都是生意,都是生意!”林老爷子似乎不想与我们多说,挥手送客了。
“还有一件事!”
我上前一步,叫住了林老头:“雪姐,也就是千雪,想请你主导这一届的辰州会!”
林老头顿时愣住了,他的神色十分复杂,有惊喜,有意外,也有担忧…… 各种表情掺揉在一起,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半晌之后,愤愤然道:“当我是谁呢,两块钱一斤的白菜吗?随便找个人传话就行?我就那么不值钱?我不去,要请老头子我,就让她自己来请!”
一听这话,我有些不满了。
“林老头,你这就不对了,我是随便找个人吗?我是义庄的二分之一,如果说千雪是大当家的,我就是二当家的……”
“我就是三当家的!……”
江小胖也不示弱地插了一句。。
“没错!”
“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来请你了,你还是两块钱一斤的白菜吗?起码是五块一斤的花菜!”
我一本正经地打趣。
林老头被我逗乐了,不过乐完之后,还是直摇头:“爱请谁请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说着,取出烟锅来,熟悉地装上烟丝,又开始四处找打火机。
见他态度坚决,我只好叹了口气,为他找到打火机后,就和江小胖一起离开了旧楼。
回到义庄后,我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千雪,千雪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我本想劝说千雪,人家林老头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所谓死者为大。
咳咳咳,所谓年长者为大,这时候放下面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等林老头死了之后,在他坟前骂上半天,就当是找回场子了。
但以千雪的性子,我估计我的劝说也没有用,于是干脆免开尊口了。
这一天,千雪扔给我一件塑料雨衣,冷不丁冒出一句:“左天,帮忙干活!”
“干什么活啊?”我看向窗外,外面艳阳高照,我实在不知道这雨衣有什么用。
“搞卫生啊!”千雪淡淡看了我一眼:“还有五天就是辰州会了!”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将雨衣往身上一套,说实话,全高歌事件让我有点伤,回来后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才感觉恢复了一些。
原本这样的体力活,我肯定是要叫上江小胖的,正所谓有福我享,有难同当嘛,不过我很快就忍住了,义庄里也没别人,就我和千雪,我干嘛要叫江小胖来当电灯泡呢?
穿上雨衣,我正愁没有清洁工具,好在千雪早有准备,不仅有梯子和鸡毛掸子,还有新买的扫帚,洒水桶,以及两大瓶空气清新剂。
于是,我们开始打扫卫生,先是清理杂物,能扔的扔到垃圾站,一些不能扔的东西,就直接火化了,接着千雪扶梯子,我去打扫梁柱之上的灰尘和蛛网。
清理完了梁柱,我开始洒水,千雪跟着扫地,又找来一包水泥,将老鼠洞一一补平。
桌子和凳子该换新的了,院子里的杂草与灌木也要好好修一下了,当然还有门前的道路,平时自己走来走去没觉得什么,但是仔细一看,坑洼之处太多,还是要填一填,得让客人有如履平地之感……
这期间,我为千雪拭汗,千雪招呼我小心,干起活儿来,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
等到忙完这一切,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千雪坐在长凳上,看着我们的劳动成果,颇为满意。招呼我道:“左天,今天的功课就免了,去歇一会吧!”
我笑着问雪姐:“那你呢?”
“我要安排订酒店,到时候怕有五六十人,总不能住在咱们义庄吧,那就不是义庄了,而是人庄了……”
也不知道是谁订的规矩,义庄里的活人,是不能比死人多的,也因为如此,哪怕义庄里的僵尸被清空了,活人也不能超过五个。
可能觉得人气多了,就与死尸客栈的气氛不合了吧!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拍着胸腹,毛遂自荐:“讨价还价我在行……”
“不用了!”千雪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能是觉得这一天多的时间,她与我太过亲近了,千雪决定与我拉开一些距离。
我无奈只得点头:“那好吧!”
千雪出去之后,我去关怀中心转了一圈。
跟我比起来,江小胖这几天过得好极了,虽说他把钱都捐给了辰州会,但自己还是留了两万块钱做零花钱。
有了钱他也不乱花,而是给慈华关怀中心的病友们加餐,还为病重的病友们采购平时不可能购买的贵重药物,这一番操作下来,使得他在慈安关怀中心的地位迅速拔升。
甚至都盖了于燕一头。
路上被人撞见了,不管年纪大小,都要叫一声江哥……
此刻,江小胖正在屋檐下剔牙呢,见到我,一下站了起来:“左天,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问江小胖:“怎么了?”
“来来来,跟我来!”江小胖拉着我,来到了于燕的窗前,就见屋中的于燕,穿一身灰色的格子西装,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正在照镜子呢。
一身显年轻的衣服,再加上染得黑油油的头发,手表明显也是高档货,如果不是那张满是皱纹的酱色脸孔和长满老茧的手,倒是真看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