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玉石堆里,白皙光滑的肌肤丝毫不逊色于美玉,黝黑的双瞳里满满是凌淮的身影。
凌淮喉结滑动了一下,转过身不去看他,淡漠的声音压低了些:“穿上衣服。”
忘忧脸色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初秋的清风掠过,忘忧皱了皱鼻子,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眼圈微红:“唔,我用不了灵力了,也变不回去了,凌淮……”
他甚至连玉石里的灵气都吸收不了,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忘忧不免有些慌乱。
下一刻,宝蓝色的外衫搭在了他身上,衣服上熟悉的冷香让忘忧慌乱的心神稳定了不少。
他抓紧了衣衫,左右折腾半天才说:“我好了。”
凌淮回过头,瞳孔微缩,少年体型纤细,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领口过大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头。
穿上衣服反而多了一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让他忍不住去想撕开衣服,探索衣服下遮住的秘密。
还不如不穿。
忘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因为身子陡然拔高,掌握不了平衡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去。
完了,这么高摔下去一定很疼,忘忧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淡淡的冷香袭来,凌淮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入怀抱避免他直接磕在地上。
“还不会走路?”凌淮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矮了他一头小家伙。
忘忧摇摇晃晃的站直了道:“我会走路,就是现在身体太高了不适应,这几天多走走就好了。”
凌淮低头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白皙柔嫩的脚,就这么一时半会儿,已经被地上的石头给咯红了。
凌淮不禁想起那次在天牢中,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妖怪不懂得给自己变一双鞋子,一路赶过来救他,脚上全是零碎的伤口,就算变回鱼也秃了几块鳞片,心底突然就柔软了下去。
“等适应了身体再说。”不必要勉强自己折腾自己。
忘忧扶着凌淮的手往前走,脚底咯着疼便咬了咬下唇。
凌淮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气,一把将人抱起,大步走回了房间。
忘忧身子陡然腾空,下意识揽住了凌淮的脖子。
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以后,忍不住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果然,他的道侣是天下最好的道侣。
回到房间凌淮将他安置在软塌上,拿了毛巾和清水,抓着忘忧的脚一点一点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雪白柔嫩的脚底,一丝硬茧都没有,仿若婴儿稚童,这是一双从没有走过路的脚,现在却有好几道划痕裹挟着细沙,刺目极了。
凌淮擦脚时碰到划痕忘忧条件反射的缩了缩,弱弱道:“疼。”
“即然知道疼,为什么还要逞强?”凌淮心底的怒气对上他泛红的眼睛陡然消散,只剩下无力感。
忘忧偏了偏头:“有腿就要自己走了,我变不回鱼尾了,而且我又长大了,已经不轻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救出献王时凌淮说的话,他很乖的,才不会像晚辈一样被嫌弃。
“忘忧,我们是道侣,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凌淮幽深的眸子看的忘忧有些心慌。
他小声道:“知道了。”
凌淮动作轻柔的给他将脚上的伤口处理干净涂上药水。
等他再抬头时忘忧已经靠着软塌睡着了。
凌淮有几分不安,忘忧只清醒了不到一刻钟。
但是忘忧脸色红润,呼吸平缓,就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没有任何异样。
凌淮给他盖上被子,出去让人叫来青衣使。
“主上,青衣使们都出城了,只留下几颗童子。”褐三道。
“那边先传召个大夫,等青衣使回来立刻传召。”凌淮担心忘忧身子,等不了青衣使了。
王妃听说竹里馆叫大夫,连忙亲自带了大夫过来,一褐衣小使守在门口低声行礼:“见过王妃,麻烦这位大夫动静可小些,公子正睡着,若吵醒了他怕是主上不悦。”
公子?哪里来的公子?众人都一头雾水,王妃却因为献王对她的叮嘱有所猜测。
进门绕过屏风,众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些。
只见窗边的软榻上铺着雪白柔软的狐狸毯子,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色惊人,不是那种浓烈的冲击性的美,反而如同水光潋滟的山水画,清浅柔软。
王妃心里一定,这与献王交给她的画像里的小人就是一个人,不过身形拉长之后倒是更好看了些。
“主上,王妃带着大夫过来了。”
凌淮缓缓点头:“辛苦你跑一趟。”
王妃笑道:“先生是长辈,妾身本该多孝敬些,不知先生叫大夫是哪里不舒服?”
凌侧开身子道:“忘忧嗜睡,之前睡了许久,刚才只清醒了一刻钟又睡了,你给他看看。”
大夫摸了摸忘忧的脉象,沉吟片刻道:“小公子并没什么异常,只是身子弱了些,无需用药,食补即可,多实些性热的东西,少碰性寒之物即可。”
王妃即可道:“那妾身回头送几个善于此道的厨子过来。”
“劳烦了。”
王妃即可带着大夫又走了,回到书房,立刻给献王修书一封,将忘忧与凌淮之事细细说清。
最后还落了句:“先生五日不入五谷道,精神茂盛,眼神清明,体无异味,臣妾以为其已羽化登仙,人间烟火,不足以留也。”
凌淮听完褐三汇报道:“让她送。”
这封信送出去,只会对他有好处。
毕竟非凡尘之人,自然不会贪凡尘之事,能让献王能多放下戒心,再信他几分。
“这十日外面情况如何?”因为忘忧昏迷,凌淮倒是错过了不少事。
“一切在计划内顺利推行。”
陇西郡地震刚好又压死了两千禁军与压旨之人,影响颇为深远。
如今流言涌动,都说是皇上的圣旨触犯了天意,献王前段时间的好口碑起了大作用,都说献王忠心,皇帝糊涂,老天看不过去,才降下责罚,一口黑锅让皇帝背的严严实实。
凌锐气的直接掀了龙案,任由流言这样流传下去,他的名声必然受损,皇家名声必然有损。
献王妃又哭诉上书,淮城叛乱献王镇压叛乱后重伤,河东郡也没收留罪人凌淮,请皇上不要误听小人之言。
她还将信写到宗族当中,求各位族老帮忙请名医救救献王,帮忙给皇上求情,别让皇上被世家蒙骗,将锅从皇上身上又甩给了世家。
宗室纷纷堵上皇宫,四处走动,希望皇帝处理残害宗亲的世家,宽慰献王,以树皇家威严。
世家也不满,认为是宗亲们无事生非,污蔑抹黑,要求皇帝斥责献王,搜寻凌淮。
而皇帝的势力,也就是凌锐和小皇帝的势力坚决驳斥流言,认为世家该处理,宗亲也该教训,可惜人微言轻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便混在中间左右挑拨。
一时间朝堂三足鼎立,乱得不可开交。
皇帝一时间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褐三看着凌淮满心倾佩,凌淮远离京都也能将京都搅得天翻地覆。
三方里面凌淮都安插了人,他十几年的摄政王也不是白干的。
淮城的李俊安和刘城主在这样的朝堂倾轧中不过是两股翻不起浪的小水流,直接以假传圣旨之名押送回京,无论哪方胜利,他们都注定了是被牺牲的。
凌淮听完褐三的消息,沉默了片刻,他并没听到他想听的:“就这些?”
褐三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立刻跪在地上:“请主上示下。”
“地震灾情牵连如何?朝廷有何对策?百姓伤亡损失如何?这些可有探查清楚。”
褐三神色越发惨白,他以为这些不重要,甚至他们还在庆祝这次地震,给他们一个足够拉皇帝下水的理由。
凌淮冷然的看着他:“看来,你们连进入暗部的初衷都忘了。”
暗部,特别是褐衣使与赤衣使和玄衣使,他成立之初有两个目标,一是培养他和小皇帝的消息渠道,二是培养一群干练心中有信仰的官员,能够在铲除世家以后接替上空档。
如今却令他大失所望。
“主上,青衣使求见。”
“进来。”凌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褐三,便将他晾在了一边。
青衣使神色有些匆忙:“属下见过主上,是属下失职,安排出了问题,不知主上身子有何不妥。”
凌淮双瞳古井无波的盯着青衣使:“干什么去了。”
青衣使俯身道:“陇西郡地震牵连甚广,淮城有轻微震感,有瓦片坠落伤人者,也有平民老旧房屋倒塌伤人者,那边医者不够用,属下……属下便擅做主张调了人过去帮忙,耽误主上大事,请主上降罪。”
褐三只觉得头晕目眩,恐怕这次他们褐衣使要大祸临头了。
凌淮目光落在褐三身上:“听见了。”
“属下……有罪。”褐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传赤衣使。”
赤衣使很快带着人就到了,看着门口跪了满院子的人,心底略微忐忑。
凌淮见人到齐,声音微凉:“本座只教你们最后一次,若还学不懂,本座要你们就无用了。”
众使一时间噤若寒蝉,赤衣使严肃道:“请主上示下。”
等事情处理完,月亮都快落山了,凌淮这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说来也怪,他守忘忧那几日,居然真的未曾有过半分不适,反而神清气爽,内力也有所提升。
凌淮回到房间看着禁闭着双眼的忘忧脚上却沾了灰,他指尖落在忘忧额心,这里的朱砂痣,没有了。
忽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抓住了凌淮的手指,忘忧笑嘻嘻的睁开眼:“抓住凌淮了。”
凌淮顺势趟下去将忘忧抱在怀里:“乖,再陪我睡会儿。”
忘忧哼哼了两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醒了?”
“没有。”在他处理暗部的时候忘忧就偷偷躲在屏风后面听,他假装没发现,众使也只能一同装傻。
忘忧半信半疑,但见凌淮神经疲倦,便乖乖地闭上了嘴,趴在他怀里:“那我再陪你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哦。”
“好。”凌淮鼻尖萦绕着忘忧身上极淡的青草香味,很快就睡着了。
忘忧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多时,凌淮眉间那不易察觉的红点渐渐化为一道竖着的血痕,很快又消失在他额间。
还在神界补封印的千久神情一戾,刚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
越想越不放心,手下的动作越发匆忙,它要尽快赶去小殿下身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