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那位坐在帝位,气度不凡不怒自威之人,是神界神君。
他掌管天条,统领众神,公正不阿,大义禀然,无数的权利与赞美都落在他的身上,忘忧敬重了他上万年。
他却从来没告诉过忘忧,他是遗族之人。
神君出生于十二族的哪一族都不重要,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血统?难道遗族的血统真有什么不可说的问题吗?
忘忧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过去的认知翻天覆地的被掀翻,忘忧想起过往的种种,都觉得荒谬不已。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细细的听里面的动静,这个时候君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要有所动作了。
“古帝身死之事恐怕藏不了多久了,神格日日暴动,再不找到继任者,就控制不住了。”一长须老者眼前系着黑色的缎带,声音有几分沉闷,口中谈及的便是古帝之事。
忘忧屏住呼吸将自己和大殿的气息融在一起,隐藏的更加紧密,听得更仔细了些。
看来这遗族并不是不知道古帝陨落了,只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强行压住了神格,才没让其余的遗族受到震动。
“虫族还没有生出第二条天眼虫,这神格不知道该种在谁的身上才压的住。”那女子样貌平平,但是红色的丝带往眼前一勾,却平白显出几分魅惑。
神君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另外两位黑衣男子:“怎么回事?”
这二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毫无出入,忘忧细细打量一番,估摸着这二人都是八阶强者,应该是遗族神将。
只是,这二人他在战场上从来都没见过。
当初抗击魔族,十二族神将他都见过,却并无这二人。
难道是新生神将?
那两人坐在后面的沉默不言,坐在前方的皱着眉头道:“神君,之前培养的那天眼虫不知为何,在古帝陨落的那天……自爆了。”
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忘忧听着天眼虫三字只觉得莫名的熟悉,但到底也没想起来究竟是什么,只是猜测,或许便是古帝眼中的那蜈蚣的名字吧。
神君手指点了点座椅把手,下面人都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只有那长须老者道:“神君,属下以为,不如放开古帝神格,总归都是从咱们族里挑孩子的,这次参加族考的有不少天赋的孩子,用他们的命献祭炼制出一条天眼虫是否太过可惜了。”
忘忧听得此消息险些乱了气息,遗族这是要用自己的族人献祭炼制?
神君眼眸微抬,金色的瞳眸如同金属一般的冰冷:“怎么?左长老忘了这个神格是怎么来的了?若不是本君坐上了神君之位,利用神君神格压制,它会乖乖在遗族选人?有古帝血脉的可不止遗族。”
忘忧微微皱眉,古帝血脉又是什么东西?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左长老,我知道你心疼你孙儿,我又何尝不心疼我的女儿?为了遗族的将来,只能如此。”
“这个孩子没了,还能生下一个,别学神族的优柔寡断。”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道。
“明日开阵,十日后,本君自会前来点化大帝。”神君话音一落,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其余几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忘忧仍然堵了半个多时辰才现身出来。
神格速来是自由择主,何时听说过要点化?
君父,你究竟想做什么?
忘忧凝视了一会儿大殿上的帝位,转身往后去寻书阁。
有了半神器遮掩,忘忧一路过来畅通无比,除了刚才那几人,再也没有遇上别的强者。
只是这遗族神殿忘忧也是头一次来,不但对地方不熟悉,甚至连路都快分辨不清了。
他在这里转悠了半个时辰,仔细一对比,发现自己做的记号,居然又回到了正殿。
忘忧有些傻眼了,现在这么一转,他连怎么出去都找不到了,明日还有族考呢。
遗族要用他们的族人来献祭炼制,似乎就是为了那个叫做天眼虫的东西,并且这件事情关乎于古帝神格,他一定要去弄个明白,决不能被困在这里。
忘忧咬牙闷头就往前走,边走边做记号,他就不信他出不去。
不知走了多久,忘忧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只是下意识的又打出一个记号,当他手中的记号符文打出去的一瞬间,空间突然浮现了一阵涟漪。
空间结界!
忘忧眼睛一亮,一路走来的疲惫与焦灼一扫而空,有空间结界在,至少说明他摸到好地方来了。
忘忧仔细的感应着符文结界,重新炼制自己身上的半神器,画上新的阵纹,然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步向前踏去。
只有他踏入的地方空间如同变成了一张水幕拨动了一下,其余的禁制半点没被惊动。
一脚踏入结界,眼前的景色猛然一下就变了。
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血腥之气,半空中混杂着极强的怨气。
忘忧眉心的青莲印记渐渐浮现了出来,轻柔的清气抚去了压抑的气息,忘忧这才喘过一口气,往前走。
过了那道结界,这边的景色就显得压抑得多,植被枯竭,甚至上空都被怨气结成的乌云密密的压了一层。
忘忧一路靠着墙边走,时不时要躲入墙壁之中化身为墙壁上的一道禁制,躲避来来去去的强者的探视。
这里的人没有六阶以下的。
忘忧神情越发凝重,大部分都到了伪神将的等级了,这样的实力并不比神宫弱,甚至更强。
只是他们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也并不出去,就在结界内徘徊。
这个结界一共笼罩了五个宫室,宫室排列非常的奇怪,正中央有一个最大的宫室,其余四个都围在旁边,拱卫着正中央的宫室。
忘忧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去往正中央宫室的人脸上的神情都是仓惶的,急切的,身上的气息也非常不稳定。
但是从正中央宫室出来的人,脸上却带着红晕,气血充沛,实力稳固,只是比起进去之前又要弱上几分。
忘忧走到门口,看见一老者急匆匆的冲进了宫室,手上系着一条银色的手链叮当作响。
忘忧瞳孔微缩,急切地追了进去。
那条手链……原本是他的。
万年前的神魔战场上,有个遗族的少将,无意间救了他一命,他便将爹爹送给他的一条攻击手链送给了他,并且承诺他可以用手链换一个要求。
当时身陷险境,远离大部队,忘忧身上的确摸不出别的东西了,只有这个,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他绝不会认错的,毕竟,这是他爹爹亲手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个老者手上?
哦,不,这恐怕算不上老者……
忘忧看见他贴在门口的牌子默然了片刻,才一万三千岁,比他还小点呢。
只是忘忧想不明白,他既然实力已经到了七阶,面容又怎么会这样老态?
七阶可是有七万年的寿命,天人五衰之时也是在最后百年。
忘忧看见牌子挂在一个红色的符号下,写了个四,便进去找了找,找到相同符号对应的房间更了进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房间里的老者泡在血池里,痛苦挣扎着惨叫,一边叫一边半趴在血池边上,皮肤越发褶皱苍老,渐渐的失去活力。
然后他扒着自己头顶往两边用力扯,皮肤很快被撕裂,露出血红的肌肉,任由血池的血冲击着身上的伤口。
破开这样一条口子之后,他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般,不断的翻涌着,鼓起一个又一个的泡。
他疯狂的扯着自己的伤口,拉得伤口越来越大,鼓起来的泡一个又一个的爆开,流出黑色的刺鼻的血液。
这是魔血。
忘忧死死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人不断的挣扎,然后将身上的皮彻底撕掉,在血液的冲击下,重新长出了一层新皮。
一层年轻细腻的新皮,那张脸,赫然是他曾见过的,许诺过的那个人。
他两眼中有一条褐色的蜈蚣头尾相衔,像一颗环扣似的穿通他的双眼扣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跌落到了六阶,甚至连六阶都摇摇欲坠。
那人弯腰捡起手链,认真的将他扣在了手上,细心无比的擦掉了上面沾着的灰尘与血,离开了房间。
忘忧又跟在他身后,凝视着那条手链,考虑着这个人是否是一个很好的审问对象。
守门的人见他这么快就出来,目光艳羡无比的落在他的手腕上:“有净化青莲的庇护就是不一样,你现在是离成功进化最近的灵吧?”
那人顿了顿笑道:“是啊,多亏了这条手链,仅仅只储存了几条青莲火,配上那一点青莲血就足够用了。”
“我当初就是胆子小了点,早知道那朵小莲花那么好骗,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搞不好最后拔得头筹的就是我能搞到更多好东西。”守门人叹道。
那人脸上神情冷了些:“你在胡说什么?”
守门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嘿嘿一笑:“你这手链借我用一次,这事我绝对不会再提,更不会在神君面前提。”
那人笑了笑:“好啊……”
话音一落,他却瞬间消失在原地,守门人甚至来不及反抗,便被他一手插进了气海。
“那知情人我找了许久都不知道是谁?如今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刚好杀了你这件事情就没人知道了。”那人话音一落,便直接将面前的人吸成了骷髅,血肉修为乃至眼中的灵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忘忧大脑一片空白,他记得那日他带着神卫和遗族联手抗衡北战场,阵法被破,他身受重伤被一魔兽撞落于峡谷深渊。
是这人紧跟着跳下来,杀了魔兽还救了他一命。
原来,是为了算计他的青莲火和青莲血?
忘忧看着那人擦拭再次沾上血的手链的模样,脸色冰冷,手中阵印一结就要现身。
突然,一道凛冽的黑影出现在那人身后,一柄散发着寒意与杀气的剑抵住了他眉心。
“本帝道侣的东西,是你配动的?”
忘忧眼神瞬间变得心虚起来:“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