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我们该去祭台留神印了。”忘忧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
凌淮默默的看着他,一如既往阳光的笑容却比以前更加沉稳了些,他的小道侣终究还是在他护不住的地方长大了。
“好。”凌淮化出原型,顶着他的小道侣往祭台方向飞去。
三日后便是大典,祭台附近早就清场了,忘忧和凌淮落在祭台上,站在最高的地方从上往下看了一眼,红毯一路铺到了他瞧不见的尽头,空旷又寂静。
祭台上的大鼎中要提前落下道侣的神印,在大典当日只需要燃上一支魂香就可以了。
忘忧与凌淮依次上前留下神印,也做出了自己的魂香。
突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入二人鼻尖,忘忧眉头微蹙,看向不远处的地毯。
地毯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生死未知的人形物体。
他双眼没有眼珠,眼眶之中一边是一个蛇头,一边是一条蛇尾,浑身的鳞片被炸得破烂,软绵绵的趴在那人脸上。
“时沽?”
这少年忘忧曾经见过的,在他初入遗族,最茫然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带着他重新认识遗族,活泼可爱又天真,身上充满了热血,向往着族考后血脉能够再进一阶。
如今却连他最珍贵的灵都断了。
忘忧一手覆在他身上,结出治疗阵法,淡淡的清灵之气开始在他身上蔓延。
时沽闷哼一声,双眼中的灵居然彻底脱落了下来。
忘忧吓了一跳,僵立在原地手中的法阵断了:“为何会加重他的伤势?”
凌淮略一沉思:“无妨,你继续。”
忘忧犹豫了一下,缓缓的继续治疗,时沽身上的鲜血却越流越多。
忘忧手都快软了,伤害怕自己把时沽治死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血脉传承自青帝,他结出的治疗阵法甚至比其余人的治疗阵法更富有生机,为何却半点不见好?
只是凌淮说可以,他也相信凌淮,心中再忐忑,也未曾停止。
半柱香之后,时沽身上流出的血变少了,忘忧甚至隐约之间发现他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难道他要重新长一个新的灵出来吗?
忘忧细细观察之下,脸上却浮现出了惊愕之色。
只见时沽眼眶当中重新长出来的东西并不是那一条小蛇,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浅浅的氤氲着一层雾气,懵懵懂懂的看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我……看见东西了……”时沽虽然还是重伤,但是微弱颤抖的声音却含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用尽全力抬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累晕了过去。
双眼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只是在眉心多了一条蛇形的印记。
就像忘忧眉心的青莲印记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忘忧茫然的看着凌淮,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凌淮指尖轻弹,一指剑气击飞了时沽手中紧紧握着的已经报废的千里瞬移符,露出他手掌心赤红的符文。
“看看这个。”
忘忧自然认得这个东西:“血脉献祭符文……爹爹没说错,没了他之后,遗族和君……和慕涂已经开始利用遗族的血脉进行献祭了。”
时沽便是其中一个祭品。
他们在疯狂的吸取遗族中所有族民的血脉之力。
或许正是时沽的血脉之力几乎被抽空了,忘忧作为净化青莲,他的治疗与生机阵法当中带着净化之力,居然直接驱逐掉了时沽体内的魔族血脉。
至少能够断掉他们的异瞳之灵,从而化为印记。
凌淮直接叫来龙侍,让他将时沽带下去好生修养,一切的问题都要等时沽醒来之后再问。
忘忧微微叹了口气:“我上次去了一趟遗族,他们的年轻一代真的很优秀,不应该成为野心的牺牲品。”
“不……未必是野心,只是他们没有安全感。”忘忧垂下了眸子。
别的种族就算没有神格,族地分裂,族群溃散,也可以缓缓地融入其他种族生活。
若天命眷顾,能出一个十分强大的后辈,多多历劫,说不定过个几元会还能够重塑神格。
但是遗族不行。
他们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便是两边都不沾了。
他们非神非魔,被两边追杀,若是失去族群没了庇护,极有可能直接灭族。
正是由于那样的历史,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疯狂。
忘忧叹了口气:“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凌淮道:“青帝言说,他们这一族历曾经吞噬过神族。”
遗族的族群特征毫无例外是吞噬,将别人的东西化为自己的,就连忘忧也遗传有一部分的吞噬之力,他能吸取别人的神力来化为己用,在天清界时还险些被指为邪魔歪道。
忘忧看着地毯上时沽留下的鲜血:“但是时沽一定没有,冷秋月也没有,他们回去参加族考的时候,还惦记着在遗族外等待他们的其余种族的伙伴。”
除了在神宫中看见的那些遗族,忘忧所接触过的普通的遗族,除了样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种族。
甚至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历史,他们不像别的神族某些种族那样排斥着混血。
他们虽然执着于提升血脉,却不像神族所有的混血一样断去一方的血脉“提纯”。
若不看血脉,这分明是个很普通的种族,只是高位神过于偏激了。
忘忧正想着这些事,突然被凌淮打断了,凌淮道:“所以,上古时期的混血,真的是因为吞噬神明被驱逐的吗?”
忘忧猛的抬头双眼绽放出异彩,喃喃道:“是了,历史这种东西,分明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你我二人的历史都能被神君篡改,谁知道上古时期的历史是真是假呢?”
离开之前凌淮回头多看了一眼地上的地毯命令道:“地毯全部换新的,开启阵法不允许再有任何东西擅自进入这里。”
他一时间有些后悔了,他想和忘忧举行一个最为盛大的成婚大典,却刚好赶在了风尖浪头之上。
在大典开始前一日,时沽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之后,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帷幔,轻轻触碰了自己的眼珠。
忘忧不好意思道:“你血脉之力被抽的太弱了,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全给你净化了,抱歉……”
时沽捂着眼睛,无声地哭了。
忘忧连忙递了面镜子过去:“那个,你的灵虽然没有了,但是还是给你留下了印记的,天赋之力应该还在。”
时沽最在意的便是提升血脉,如今却被她全部给搞没了,忘忧难免有几分心虚,他也不知道他的生命法阵居然会有这样的作用。
时沽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白分明的双眸,眉心浅浅的蛇形印记,他勉强勾了勾唇角:“您能救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而且我只是高兴,原来哭是这样的,原来用眼睛看世界是这样的。”
时沽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忘忧磕头:“之前时沽失礼了,竟不知道您是少君。”
那日忘忧和凌淮闹出了动静足够大,他在离事发地最近的擂台,看了个清清楚楚,晕过去也听见那些人道,他是少君。
忘忧指尖微动,藤蔓从玉石地板上长出,缠住时沽的腰将时沽送回了床上。
“在遗族,承蒙照料,我们还是同族,我自然要救你。”忘忧笑了笑,点着自己眉心的青莲印记道,“曾经你也和我一样,是‘混血’了。”
时沽愣了一下:“您真的有遗族血脉?可是您明明是……”
“当然啦!”忘忧双眼发亮,“我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不过你这蛇化为印记之后还挺可爱的,其余分支被净化之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眼瞧着两人话题越来越偏,凌淮不得不出声道:“遗族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时沽脸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冷姐姐她……为了救我,已经死了,遗族如今只能进不能出,外界的族人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召回,然后,像我们一样天赋差一点的直接投入了族阵。”
天赋好的自然是作为种子保护起来,而他们天赋差的便只能成为养料。
时沽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族阵和别的种族都不一样。
“这张千里瞬移符是她塞给我的,她曾经在一处秘境当中获得的至宝,只要在激发时融入一丝别人的气息,就能传送在他身边。”时沽双眼渐渐的红了,“冷姐姐心细,收集了每一个见过的人的气息,最后她选择了您,是觉得或许只有您能够拯救遗族了。”
忘忧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带出一个笑容:“我只能救下能度过天规雷劫的遗族的人,甚至会进化掉他们的血统,而且你们将失去自己的大帝,这样也愿意吗?”
时沽在床上磕了一个头:“多谢少君。”
凌淮想的更细:“你出来时,遗族领域可有什么变化?”
时沽愣了下,认真想了,迟疑道:“我离开时似乎发现空间通道多了许多裂缝,有些不稳定。”
凌淮没说话了,忘忧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安慰时沽道:“你先休息,明日去参加我的成婚大典,遗族之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离开时沽的房间,忘忧问道:“你刚刚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凌淮望向龙族通道打开的地方,看着前来观礼的人络绎不绝的走进来,缓缓道:“恐明日,遗族要缺席了,古帝神格,没有人再能继承了。”
忘忧听明白了,或许慕涂不仅仅是吞噬了血阵,为了保证自己的实力,恐怕连古帝神格也一并吞噬了。
只是,他真的需要这么大的能量吗?明明已经能够顺利复苏了,又为何要拼着覆灭整个遗族去冒这个险?
忘忧心中闪过一缕疑惑,实在想不明白,也只能暂时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