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靓条顺的少年郎，挺拔端正。
站在白雪之中，眉目精致却又英挺。
“我听说你来了，过来看看。”
君然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但很遗憾的是：“兰溪刚刚被平安公主叫走了。”
最近他们在凤来楼活动多，故而大家都是认识的了。
“我不是来找你妹妹的，而是来找凌雪。”岳兰漪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四周。
雪茫茫的一片，哪儿有人？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道：“罢了，去你院里坐坐吧。”
君兰溪被公主叫出门了，凌雪却是留在王府保护君九悔的，君九悔人在府中，凌雪怎么可能离开王府？
只有一个可能——
凌雪故意避开，算是帮君然呢！
因为感恩君九悔救了自己、救了叶理，凌雪如今对君九悔那叫一个忠心耿耿。
连带的，都帮上君然了！
君然生怕她见凌雪不在会转身就走，听她这么说，眸中闪过欣喜，道：“好，你随我来。”
一边走一边解释：“原本，我与我哥住同一个院子，如今他去了西南，就剩我一个了。屋里只有我，你不用拘谨。”
“嗯。我不拘谨。”岳兰漪不冷不热地应着。
她拘谨什么啊？
除非做戏！
君然回头，注意到她提着一个食盒，便问：“这什么东西，我帮你提着吧。”
岳兰漪没跟他客气，将食盒交给他，道：“给你吃的，拿去吧。”
君然很是意外地看着她：“给我的？”
又惊又喜！
见他那呆头鹅的样子，岳兰漪不由笑了，嗔了句：“呆子！”
被骂呆子，君然也没不高兴，喜滋滋地拎着食盒，领她往前走。
进了院子，君然将岳兰漪迎入小厅中，转头吩咐下人：“搬两个炭盆过来。”
转头，又对岳兰漪解释：“只有王妃住的主院挖了地火龙，我这边屋子比较冷。”
“你把我当什么千金小姐了么？我可从来没有住过有地火龙的屋子！”岳兰漪并不介意，在椅子上坐下。
她看了一圈，看得出来，君九悔对表哥是真好。
君家人在王府过的日子，跟世家公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君然呢，即便是在西北长大的，干过粗活、修过城墙、也滚过泥地。
可这样的一个人，依旧是知书达理，跟这样的环境没有一丝格格不入！
他走到茶炉边，把食盒放在桌上，道：“岳姑娘，你过来这边坐吧。想喝什么茶，我给你煮。”
岳兰漪在风月场所待了好多年了，凤来楼又都是贵人来消遣的地方。
她什么世面没见过？
一眼看出来，君然煮茶的技巧很好。
他一袭藏蓝色的棉袄，身姿笔挺端正，姿态优雅。
哪里像是罪籍、贱籍出身？
她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把食盒打开，将萝卜糕的碟子拿出来放桌上。
嘴上问：“你在西北不是还要做工的么，这些都是哪来的时间学的？”
君然知道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内心羞涩，担心她会扑过来，几乎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他努力把心思放在泡茶上，听到她问的问题没有暧昧，才松了一口气，答道：“家规严格。”
“每日须得卯时起练武；”
“西北天亮得比帝京要晚一些的，辰时过半我们才去上工；”
“酉时过，回到住所；”
“吃完晚饭后，便跟着长辈们学习规矩。”
岳兰漪听得津津有味：“包括煮茶这些，都教？”
君然点点头，道：“是的。从小是所有的都要学习，待到十岁以后，根据每个人所长不同，再因材施教。”
岳兰漪听得无比佩服：“一门双状元，文武双探花，果然名不虚传！”
她又问：“然后呢？”
君然说道：“晚上约摸学一个时辰，也就亥时末了。”
“那时候，再挑灯夜读，子时过完了，就寝。”
“风雨无阻、寒暑不休。”
岳兰漪：“……”
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早晨练武，白日做苦工，晚上还要学习。
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她感慨得到：“你这种日子过得比我还苦！”
难怪，这少年有那么点书卷气，但斯斯文文的外表下，身上的肉特别结实。
君九悔说的没错，上次她上手摸过的，早就知道他并非文弱书生。
君然抬起头来看她，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倘若不是这些年君家一直没有放弃过努力，即便等来了救赎，自己都立不起来，谁拉都没有用的。”
如果他们君家人被流放后，就彻底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如今等来了君九悔的援手，她手臂都拉脱臼，也没办法将烂泥糊上墙去啊！
岳兰漪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再说了。”
君然看着她，说道：“虽然家规要求我们刻苦，但一家人齐齐整整。”
“郡守江大人平时也挺照顾我们的，比起其他流放犯人，我们的日子也算不错。”
“反倒是你，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全靠自己一个人撑着，还是你比我更能吃苦！”
岳兰漪：“……”
这个话题不怎么愉快。
这弱冠少年郎，芝兰玉树的一个人，用这么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感觉好像身上盖多少遮羞布都不管用，仿佛让她看到了丑陋的自己！
这么多年颠沛流离……
何止是颠沛流离啊！
她身在风尘，伺候男人，说的是吃香喝辣的。
因为以色侍人，所以不曾干过粗活，不管是脸、还是身上，甚至是每一根手指头的指甲，都保养得好好的。
可那些屈辱、心里的酸楚、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痛，只有自己知道！
遇上个怜香惜玉的，还能好过一点。
遇上粗暴的，能不能活还是其次！
她嗤笑一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比谁更苦？就不能说点愉快的事儿么？”
心里难受了，她就开始不正经。
干脆不坐在君然的对面了，而是站起来走过去，屁股硬是一挤。
跟他抢椅子坐！
君然没想到她突然来这招，吓得连忙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
手里还拎着茶杯呢。
他避开后，站在一旁，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道：“你没说喜欢喝什么，我随意选了白毫银针，你尝尝。”
岳兰漪见他这副娇羞模样，更是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
正要说什么，下人过来送炭盆。
她只得收敛住，等下人出去把门关上了，才幽幽说道：“我是蛇虫鼠蚁啊，还是洪水猛兽？我一来，你不顾仪态也要跑！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