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江辰见我发丝凌乱，眼中带泪，急得搓了搓手，要送我回家，我婉言谢绝了。
我带了他开给我的药，回家的途中遇上大雨倾盆。
电闪雷鸣，一如当年我割肾给李凯的那天。
他曾发誓，会至死不渝地爱我，如违此誓，当死无全尸。
我在心里暗骂渣男，昧着良心赌咒，不要应验了才好。
隔天，许氏集团两件事上了全市热搜。
一件是总裁许安安不能人事，性冷淡的秘闻。
另一件是副总李凯迎娶秘书乔娜的消息。
我有些震惊，我这离婚手续还没办，李凯就敢高调再婚?
也不怕我告他重婚，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他们婚礼定在海悦半岛酒店，广邀社会名流，乔娜还专门给我送了请柬，挑衅道:
「听说你当初结婚时很简陋，要不，来感受下我的，看看什么是人类高质量婚礼。」
我结婚时，我爸刚去世不久，李凯也查出肾病，我哪有心思办奢华婚礼?
乔娜刚出门，王姐就咬牙切齿地要撕请柬。
「不去不去!真不要脸!看我不骂死她才怪!」
我拦住王姐，波澜无惊:「去，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去?」
不等王姐再开口，我问道:「你去问下，海悦半岛承接丧宴不?」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我马上改口:
「不!倾尽全力，在海悦办几十桌丧宴，和乔娜婚礼同天。」
12
「这个容易!」
王姐睁大双眼，紧张地看着我。
「可是，咱们这是给谁办丧事?」
「你不会……要和那两货拼命吧？」
「想什么呢？」我看着王姐，顿了一下，「小北死了!」
小北是我养的一只纯种边牧。
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昨天，这只忠犬终于油尽灯枯，老死了。
它死之前，我腹痛难忍，还是它把止疼药翻出来放在我掌心的。
药服下后半小时，我慢慢好了。
但小北却永远离开了我。
它偎在我怀里，流下了不舍的泪。
当时我想，狗比男人强百倍。
我对李凯掏心掏肺，却换不来他一丁点真心，连条狗都不如。
「啊？小北死了?那得大办!」
王姐红了眼圈，她是爱狗人士，最听不得猫猫狗狗离世了。
「你不知道吧？海悦半岛老板是我闺蜜家的，这个忙她一定会帮。」
「咱们还必须放在海悦!狗都不如的东西都能在那结婚，凭什么咱们小北的丧宴不行?」
是的，凭什么?
既然他们做得出初一，那我也能做得出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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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日子就到了。
五月二十，风和日丽，天气不错。
海悦半岛酒店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乔娜和李凯喜笑颜开地立在酒店门口，亲自迎接宾客。
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身材有些走样。
饶是如此，依然化着浓妆，穿着镶钻的高定婚纱。
我率王姐几人身着黑衣，妆容清冷，神情肃穆地走过去。
乔娜像被鬼掐了一样跳起来尖叫:「许安安，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就来了?真是晦气!你们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着，挺着孕肚就要过来拦我，我眼睛一瞪。
把她拨拉到一边，「我今天在此有正事，没空参加你的婚礼，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捧场!」
她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太过分了！」
「许安安!你又发哪门子疯?」
李凯拉下脸，朝我怒喝。
我懒得理他们。
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王姐她们，见到客人就迎上去问:「请问您是来参加丧宴的吗？楼上请。」
李凯和乔娜一旁听了，气得差点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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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位客人被领到了西厅。
海悦二楼有两个超大的宴会厅，李凯他们婚宴在东厅，我给小北办的丧宴在西厅。
王姐和手下几个人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把人都叫到了西厅，东亭只有寥寥几人，甚是冷清。
来的人大都是生意场上的熟人，有些人进来后发现走错地了，想走，奈何我堵在门口客客气气地请他们留步。
这些人也不好意思拂了我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毕竟许氏一把手和副手孰轻孰重，生意场上的人都还拎得清的。
李凯和乔娜见人都被喊到我们这边来了，气得七窍生烟，怒气冲冲地来找我。
「许安安!你这个毒妇!我办婚宴，你却在这里给一条狗办丧宴。还把我的客人诓到你这边来，你诚心找茬是吧？」
我抿了抿唇，轻笑:「你可不要狗眼看人低!狗怎么了？狗比人好，有些人狗都不如!」
李凯气得嘴唇颤抖「你……最毒妇人心!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我不紧不慢道:「你这样做犯了重婚罪，我怕你坐牢呀，怎么就不是为你好了！」
李凯突然失控，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会害怕你威胁?坐牢?哈哈!我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让他们以后衣食无忧，我什么都敢做!」
他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去。
哦，原来他是为乔娜肚子里的孩子筹谋啊。
可若是他知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迫切地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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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你一厢情愿喜当爹，可乔娜肚里的种不是你的啊！」我幸灾乐祸。
「许安安!你在瞎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谁的嘴会被撕烂还不一定呢！这么激动，心虚啊？」
乔娜还真是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看她一会儿如何收场?
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李凯，走上台，把话筒开到最大。
「李凯，你没有生育能力，这个孩子是别的男人的!」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发出了惊呼。
「许安安!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李凯额头青筋暴起，攥紧拳头，冲我咆哮。
乔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抓着李凯的胳膊:
「老公，她这样污蔑我，你一定要替我做主!不然我以后哪还有脸活啊！呜呜呜……」
乔娜一哭，李凯顿时怒火中烧地看着我，疾步上前，扬起了巴掌。
「许安安!你给脸不要脸，休怪我不客气了!」
眼看李凯的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了。
「住手!」
随着我的呼喝，两个保安走过来，一人一只胳膊把他紧紧架了起来。
我一脚踹过去，李凯疼得龇牙咧嘴，双脚乱跳。
在场的宾客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们，有人甚至悄悄举起了手机。
管他呢!我豁出去了，又补了几脚。
形象值几个钱，修理渣男要紧。
我示意保安放开李凯，乔娜敢怒不敢言，在一旁哭哭啼啼，李凯一脸不服气地咒骂:
「贱女人!毒妇!我不信!我要告你造谣、诽谤!」
「她说得没错!」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喝道。
我回头，只见江辰正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这件事我最清楚!」
江辰话音未落，满堂宾客已停止了私语嘈杂，全都睁大双眼看着他，一副吃瓜看好戏的模样。
「当年，你母亲指责许小姐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为李家诞下一男半女，拉着你们一起去医院检查。」
「后来她们告诉你，是许小姐输卵管堵塞，其实真实情况是你患有无精症!」
一语甫落，满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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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这些私家秘闻你怎么知道?我看你就是和许安安勾搭成奸污蔑我!」
李凯气得暴跳如雷，污言秽语砸向我和江辰。
然后又气急败坏地喊保安过来驱逐江辰。
王姐早已安排妥当，那些保安又怎会听他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母亲为了护短，诋毁我师兄篡改报告，买通关系逼他辞职。」
「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却因为你这样一个渣滓，失去自己心仪的工作和珍贵的名誉，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敢不知道?」
「我这里有一张照片，大家不妨一起看看。」
江辰刚说完，眼疾手快的王姐早指挥一个工作人员连接好了投影仪。
江辰捣鼓了一下，把图片发了过去。
屏幕上，出现了市医院三年前的一张诊断证明和无精症的报告书。
患者姓名赫然写着李凯，主治医生的手写签名以及市医院的大红公章，无不在佐证着江辰这番言语的可信度。
宴会厅里嘘声一片，李凯绝望地低下了头。
旋即，他像意识到了什么。
猛地转身，掐住乔娜的脖子，恨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咳咳咳!」
乔娜挣脱李凯，对着满屋子人，一字一句道:
「假的，这是他们伪造的病历，我有证据证明，老公，你绝对有生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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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闻言，急切地冲乔娜嚷:「什么证据?敢快拿出来啊！」
「你还记得两年前我第一次怀孕那回，你害怕许安安知道，让我把孩子打下来吧？」
李凯茫然地点点头。
我听到此，马上明白了乔娜的意图。
这个女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利令智昏。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比她更蠢的了。
「我并没有打下那个孩子，我舍不得我们的骨肉。老公，你不要怪我!」
「如今，他都两岁了呢！」
李凯激动地两眼放光:「真的?他在哪里？快把他带来!我要见他!」
然后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指着我颤声说:
「这下，你们该知道这个贱女人有多坏了吧？我儿子都两岁了，她竟然信口开河，中伤我没有生育能力!」
大厅里的人一时难辨真假，窃窃私语起来。
我听到此，再也忍不住了，望着这对渣男贱女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给王姐说:「姜还是老的辣!幸亏听了你的。快让他上来吧。」
然后幽幽地开口:「李凯，我请你看出戏。但愿戏看完，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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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只见胡大伟拉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他眉头紧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乔娜。
乔娜像见了鬼一样失声尖叫:「你……你们怎么来了?」
李凯揪住乔娜，狐疑地问:「这该不会是你说那个孩子吧？他怎么和胡大伟在一起?」
乔娜甩开李凯的手，恼羞成怒道:「我怎么知道?一定是许安安搞的鬼!你去问她呀！」
那个孩子看到乔娜一身华服，拍手大叫:「妈妈当新娘子了!妈妈好漂亮!」
胡大伟说:「乔娜，放手吧！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乔娜对他啐了口:「混蛋!怂包!」
然后着急忙慌地拽着李凯就想溜。
「慢着!看完这个再走!」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优盘插进了电脑USB接口。
下一秒，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两个视频。
一个是胡大伟，乔娜一家三口在一起，眼前的孩子正左一口爸爸，右一口妈妈，一家人其乐融融。
另外一个视频则有点意思。
画面里，先是乔娜在一个房间里噼里啪啦地砸东西，然后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胡大伟跑来拉她，她嫌弃地推开他，口口声声要去找李凯过富贵日子。
有图有真相，彻底实锤了小男孩是胡大伟的儿子。
「贱货!我和你拼了!」
忽然，李凯咬牙切齿地朝乔娜扑过去。
两人撕拉着，拖拽着，李凯要乔娜出去给他个说法。
可是刚走到楼梯口，李凯突然狠狠推了乔娜一把，眼看乔娜就要滚下楼梯。
千钧一发之时，乔娜伸手拽住了李凯的裤腿，李凯一个趔趄。
顿时，两个人身体失去平衡，伴随着一阵尖叫，骨骨碌碌滚下了楼梯。
片刻，两声惨叫响起来之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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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和乔娜滚下楼后，双双受了重伤。
乔娜大出血，流产了。子宫也破裂了，送到医院后立即手术。
但是。
由于创伤太重，她永远无法再生育了。
而且，全身多处骨折，就算好了，也是废人一个。
李凯更惨，除了几处骨折，还摔成了脾破裂。
手术做了几个小时，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
这件事成了本市新闻热搜，市民们茶余饭后谈论不休。
引发了大众又一轮关于婚姻家庭问题的深思和反省。
没过多久，听人说，乔娜疯了，被胡大伟送去了精神病院。
再后来，又听人说，疯了的乔娜竟然跳了精神病院的楼。
死了。
不久。
胡大伟来找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许总，如果我儿子成了孤儿，你愿不愿意帮我找个可靠的人抚养?」
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问他，却怎么都不肯再说。
20
我的视力又差了一些，我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王姐已被任命为副总，公司的好多事我都推给她，能偷懒就偷懒。
只是好久没见到江辰了。
我去了几次医院找他，都没人。
他同事说，他请了长假，具体日子也说不清楚。
换个医生从头再看，我竟有一些抗拒。
这天，刚到公司，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安安!我找到合适的肾源了!你做好准备，下周我们就可以手术了!」
是江辰!
原来他亲自去对接肾源的事了。
等等。
什么时候，他直呼我名讳了。
并且，还叫得这么自然。
一晃过了三个月。
我的手术非常成功，恢复得也很好。
江辰争取到了去德国深造的机会。
他说，那个课题是师兄曾经心心念念的。
师兄是他的意难平，为了圆师兄的梦，怎么着他也要走这一趟。
「听说秋天的海德堡特别美，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我正偷偷在手机上浏览德国旅游必逛景点，冷不防的江辰出声问。
「想想想!」
我一紧张，竟然张口就来。
「那就说好了，不许反悔!」
江辰开心得像是中了一个亿。
我悄悄脑补了一下。
德国，江辰，美景。
嗯，也不错。
21
我们决定走之前，我还是去医院看了李凯。
他已经苏醒了。
但是肾衰引起了多脏器功能衰竭，也没几天活头了。
他几次三番托人带话，要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也好，无论是善缘还是恶缘，都应该在临走时做个告别。
「安安，我听说你当年给我肾的时候，右肾已经不太好了，为了救我，你毫不犹豫把健康的左肾给了我，可是我……」
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俯身上前:「是呀，给你的时候是好的，可你不珍惜呀！」
「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他变成了毒肾，让它烂掉，好过便宜你这个混蛋!」
李凯瞳孔蓦地变大，惊恐地瞪着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走出几步，李凯挣扎着骂道:「毒妇……」
我长长出了口气，走出病房。
身后传来监护仪滴滴的警报声，几名医生护士推着急救柜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22
很快，我们出发的日子到了。
秋风乍起，橙黄桔绿。
又是一年好景到来之时。
当车子经过市中心广场时，巨大的电子屏上正播报着新闻。
我瞅了一眼，吓得刚握在手上的牛奶掉在了座位上。
刚刚，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凶杀案。
凶手和被害者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李凯被胡大伟杀了，剁成了几截。
而胡大伟也被捕入狱了。
我呆呆地盯着电子屏，心里一凛。
李凯曾发誓，如果辜负我，定会死无全尸。
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突然想起胡大伟托孤的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连忙给王姐打了一个电话。
胡大伟的心愿，我必满足他。
江辰也看到了那则新闻，他拾起牛奶，拍着我的背，温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呀，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再不堪，终将过去。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辜负现在和未来。
我靠在江辰肩上，默默祈祷!
海德堡，等着我!
等我和江辰去看一场最美的，秋天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