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城中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街市中穿梭的姑娘。
那姑娘眸里眸里清波流盼,头上斜插一支琉璃花簪,簪子上缀着点点碧玉,那摇摇欲坠的流苏洒在青丝上。
她的笑颜比花还娇艳,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只是那姑娘的脸上有两道浅浅的结痂伤疤。有些认得夜姑娘的店铺老板这会倒不敢认了,虽说她一如往常的姣美,但是脸上的这两道伤痕,让人望而却步。
要说映蓝醒来之后,看到夜姑娘这张脸心疼地拉了她好久都不撒手,非说水月是个不详之地实在不想待了,于是夜姑娘快马加鞭带他们回了苍蓝来。
他们到的同时千骨伞也送到了铭老板的府上,这铭老板一高兴赞助了千两银子给黄昏阁添了新炭。夜姑娘这会正美滋滋地在街上挑着上次说好要给苏公子道歉的礼物。
“嚯,这不是夜姑娘吗,几日不见脸上怎么多了新伤?”终于在甜巷的铺子里,有个老板认出了她。夜姑娘摆摆手,笑道:“贪玩,不小心划的。”
老板见她不愿意提起此时,也就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夜姑娘见铺子里多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糕点,这种点心颜色如皓月,形似饱满的麦穗,皮薄馅嫩。
她指着那盘糕点问老板:“老板,这可是新货?”
“夜姑娘,你可好久不在苍蓝了吧?”
“老板怎知?”
“城南新开了一家祥安坊,听说厨师走遍了流苍各地,熟知好多名菜呢。我这糕点啊,是去他那吃过后,偷偷学来的。”老板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这么神?”夜姑娘的眼里有熠熠星光,听到吃的她比谁都激动。
老板笑着将夜姑娘选的一些糕点打包,特别用木盒装了五块新出的糕点“月芝香”,递给她。
“这五块月芝香,就算我请夜姑娘的了。”
“谢谢老板!”夜姑娘接过糕点,笑得如花般灿烂。那灿若星空的瞳眸,如荧光四射,无数的繁星点缀,绚丽夺目。
夜姑娘今日心情大好,刚蹿进黄昏阁,便看见映蓝和墨染青坐在桌边,面容严肃地不知在讨论着什么。在他们旁边,坐着喝着温酒的铭老板。
“铭老板好啊。”夜绯雪坐到他身边将刚买回来的糕点推给铭老板,却见铭老板手一摆,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夜姑娘,那个……”
“哪个?”
“那个,有件事……”
“什么事?”
“就……”铭老板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夜绯雪急得不行。
“就什么啊?!”就在夜姑娘快要掀桌子的时候,话被墨染青抢了去。
“夜留香要娶妻了!”
“……”夜绯雪还在回味着墨染青说的话,也就是说她爹,在她娘过世几个月后,要娶另一个女人为家主夫人。
也就是说,她母亲的所有牺牲,这会全被这女人给毁了。
“娶谁?”夜姑娘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
“沈家大小姐。”铭老板答。
“收拾东西。”夜绯雪说着就要走,墨染青抓着她的衣袖问道:“收拾东西去干嘛?你爹可没请你去?”
夜绯雪戏谑地一笑:“我还需要他请。”
墨染青不停地给映蓝使眼神,这要是让夜绯雪到了浮雪去,那这个成亲场子非被夜姑娘砸了不可。况且一般人倒没什么,夜留香要娶的,偏偏是那沈家大小姐。
那风华绝代,被称为“千秋无绝色”的长亭第一美人——沈梦岚。
沈家大小姐沈梦岚夜姑娘也是早有耳闻,都说这沈梦岚玉露高洁,年近三十却从未传出爱慕哪家公子。沈梦岚与夜绯雪这粗野丫头整日想着打打杀杀大为不同的是,这沈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传歌舞一曲便胜却人间无数。
就是这样美人如花隔云端一般的秀雅女子,怎么突然说要嫁于夜留香。
要说夜留香年方二十便有了夜姑娘,但是这夜姑娘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
夜留香的岁数摆在那,况且前头还有个深雪夫人,这沈小姐怎会如此厚颜不知羞耻地往夜家凑呢?
“苏映蓝!拦住夜姑娘!”看着背着包裹就要往外冲的夜姑娘,墨染青焦急地对着映蓝大吼。
“哦。”映蓝起身,挥起手向墨染青的脖颈一拍。墨染青只觉得浑身一麻,两眼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驶向浮雪的马车上了。
墨染青悔恨地扶着额,早知道应该自己动手的。他忘了映蓝从小就是夜绯雪的帮凶,曾经是现在更是。哪怕是几次失忆,骨子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去过。
“你想怎么做?”既然已经上了贼车,那么墨染青只好认清现实,至少心里要明白夜姑娘想干什么。
夜绯雪想了想才道:“我能怎么做,还能毁了他们的婚宴不成?”
墨染青心里想你夜绯雪不就打算这么做吗?但是转念一想,换做往常夜姑娘早就发脾气将黄昏阁砸个底朝天了,这回倒冷静得很。
他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个姑娘,身穿淡色的白纱衣,披着绯红山桃袍子,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
而今日夜姑娘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清丽的脸蛋上褪去了曾经的清丽与淡雅,现在反而显得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墨染青蓦然发现,他身边这个令无数男人疯狂的姑娘,好像还挺好看的?
以前他一直觉得夜姑娘只是有那么一点好看的,毕竟从小看着她长大,在他的眼里她还是小时候那个鼻涕流流的爱哭鬼,他也从未将她真正当做一个女人来看。
这么一看,小雪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啊!
墨染青绽开那老父亲般的微笑看看夜绯雪,又看看映蓝,也许很快就能喝到喜酒了也说不定。
“你别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映蓝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墨袍公子那诡异的笑容,有种墨染青想把他拉去卖了的错觉。
“说归说,夜绯雪,这门婚事你是万万不可去搅和的。”映蓝看着夜姑娘靠着马车一脸平静的模样,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平静还是内心苏醒的巨兽正在压抑着怒火。
他犹记那日在清河镇她离去的背影,那抹深红,看得他仍旧心悸不已。
“我当然知道不能去扰。夜家肯定把所有氏家都请来了,我去闹,不是让所有人去看我夜家的热闹吗?”墨染青惊诧夜姑娘居然说出了这么理智的一句话。
“我就是去安慰安慰我那胞弟罢了,顺便,去看看娘亲。”
——的墓碑。这句话,夜姑娘没有说出来。
她登时觉得深雪夫人的死,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