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惜春绫是一条上好的神兵,那么夜绯雪就是将这个神兵发挥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
“厉害。”秦山岑在夜绯雪放下惜春绫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那夜绯雪舞动惜春绫的时候,所有的重量都集聚在她一人手中。而这夜绯雪居然拿着几斤重的东西还可以挥舞得如此轻巧。
秦山岑转身就是一拜,不好意思地说道:“夜姑娘当真是绝世无双,刚刚阿岑说话多有冒犯,望夜姑娘海涵。”
夜绯雪倒是无所谓,她摆摆手就将惜春绫扔回给秦满是。谁知道秦满是却稳坐不动也不去接那条绸缎。
正当夜绯雪不解的时候,秦满是慢悠悠地开口道:“刚刚一直没有正式说,我儿在这山中十几年,从不知世外江湖的险恶。如今已到了可以独自行走江湖的时候,若这么放他出去,我也有点担心……”
那秦满是想眉眼间都是担忧。他现在年岁已高,自己的功力本就不像君合子那样高深,现在自然也没有能力带着秦山岑出世。
“你的意思是,要秦山岑来我黄昏阁?”夜绯雪问道。来黄昏阁倒是小事情,但是这从未接触过江湖的孩子,一旦入了世便会性情大变。
往好了变还好,就怕他在江湖上受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耳濡目染,最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秦满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也会考虑到这一点。但是他敢这么放心地把孩子交给黄昏阁,就是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秦某,多谢夜姑娘。”秦满是拾起惜春绫,将绸缎递给夜绯雪。
这惜春绫是当年秦满是的妻子林深深用的称手兵器。林深深死后就被他一直带在身边供着养着,但是惜春绫这样的神兵,若是不用,终有一日会沦为一条破布。
与其让它在自己手里最后变成一堆尘土,不如将它赠与夜绯雪,也好让林深深当年日夜不停地锻打神兵的心血没有白费。
“林夫人她……”夜绯雪看着惜春绫上一个冰蓝的“深”字,低低地说道。林深深当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一是因为她的惜春绫一舞动四方,二是因为她最后死得凄惨。
没有人知道林深深最后是因何而死,所有人只知道当林深深死时,她的脖颈上正缠绕着这条惜春绫。
自那以后,惜春绫就消失了。
让夜绯雪没想到的是,林深深居然是秦满是的妻子。
似乎看出了夜绯雪的疑问,秦满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与深儿,从未有过婚约。”
夜绯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林深深若是与秦满是没有婚约,那这条惜春绫又是如何而来?
只见秦满是说到林深深的时候,眼里渗出了懊悔的泪花。他轻轻地叹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深儿。直到她死,她都在怨恨着我。”
林深深当年与秦满是算是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只是林深深是个江湖人,秦满是是个读书人,之间的隔阂还是有些大的。
一是秦满是的家人本希望他能娶个千金大小姐,二是秦家本就有一个君合子在江湖上厮杀,这样一个古板拘谨的家族,自然不希望再与江湖人有什么牵连。
那日秦家来了高家贵客,秦满是小酌了几杯便觉得头昏脑涨。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旁却躺着高家小姐高雁瑜。
那高雁瑜浑身赤裸,淡色的绫罗锦被上赫然是斑渍点点。他的脑海里宛若晴天霹雳,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想不起。
这高家小姐又怎么会在此?他与高家小姐又做了何事?
迷迷糊糊的他,被指了与高家小姐的婚约。林深深听罢后只是一笔书信,与君长别。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林深深的肚子里早已有了他的骨肉。
再见到林深深的时候,已然是她冰凉的尸骨和一条黯淡无光的惜春绫。他伏在林深深的身边哭得肝肠寸断,只是那床边有一声啼哭比他更加响亮。
那是阿岑。
林深深执笔写下了绝笔信,阿岑的身边还静静躺着一个云纹包裹,包裹里是她毕生的积蓄。
不管是谁找到这个孩子,都希望他叫秦山岑。
他只能叫秦山岑。
高家小姐蛮横,秦满是不敢将秦山岑带回家里,只能带到落凤山上托旧人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十几年。
直到高家没落,秦家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他实在受不了高雁瑜的蛮横无礼,便去那清风山上找君合子求一处寂静,这时候他才正式与高雁瑜决裂。
只是高雁瑜当年也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他便将所有的积蓄和家产留给了他们,自己一人一惜春绫,两手空空,荡上了清风山。
夜绯雪靠着树干听着这个悲伤的故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本就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发表什么言论。
只是害得林深深当时还是声名鹊起的时候便早已红颜陨落。
这三人的故事里,最悲伤的莫过于秦满是,但是最不值的就是林深深了。
“高雁瑜的孩子你还有再回去看过吗?”夜绯雪低低地问道。她看了一眼秦山岑,只见秦山岑正望着燃烧的火堆发着呆。
可怜的是这个孩子,从小没了娘,就连这爹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爹。
“他们现在在浮雪安着家,我出来之后便也没想着回去。”秦满是笑道,将这件事情吐露与别人的感觉真的是一身轻松。
这件事情萦绕在他的心上已经很久很久了,他对林深深的歉疚早已刻入骨髓。
“阿岑,回去收拾东西。”秦满是望了一眼秦山岑,说道。
“是。”秦山岑也觉得这里的气氛十分难受,再一次忆起没有印象的娘亲,让他觉得很奇怪。
秦山岑走后,秦满是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夜绯雪,他轻道:“你们到了黄昏阁之后,秦某求夜姑娘能够好好教阿岑道理。我这一生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信被揉在秦满是的手里,已是有些泛黄,看起来是好久之前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