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阳春三月,杏花微雨柳风送,枝头粉意迎客来。
浮雪城最有名的一条街道上此时正飘了似轻浮白雪般的杏花花瓣,点点盈落于古老的青石板地上,来往的游客行人皆闻花香而心里惬意,游走的步速也逐渐闲散起来。
夜绯雪悠闲地在浮雪城中逛着,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天可以不用遮遮掩掩地在这她生长的地方走动。墨染青再三确认了夜姑娘不会去夜家捣乱后,自己跑回墨家去看他的老父亲了。
算起来墨染青也有七八年没回家了吧,每每他想回家的时候,回想起家里曾经的光景都会让他望而却步。
她的母亲,是个疯子。
听说,是被他的父亲生生气疯的。
在她母亲疯了那之后,他的父亲瞒着她令娶了一个别家小姐,他的母亲一受刺激便投井自尽了。为此,墨染青恨了他父亲好长一段时间。
他发誓,一定好好学医,让世间被病痛疯魔缠绕的人,有朝一日能一如常人过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只是在这江湖摸爬滚打,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为了不太招摇过市,夜姑娘换下了一袭红衣。
此时她身着淡蓝色的长衫,衣摆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玉兰,用一条淡色的织锦腰带将那纤纤细腰束住。
她将一头青丝绾成公子模样,仅插一只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她以为这样就不招摇过市了,但是她想错了。以前是路上的公子哥对她频频侧目现在反倒是街市上的姑娘路过她时有的低头红着脸跑过有的甚至抛着媚眼暗送秋波。
不知是哪家姑娘急急忙忙跑过她身边猛地一撞,夜姑娘倒稳如泰山,那姑娘却眼看就要被撞倒。情急之下夜绯雪伸手一捞,稳稳当当地将那姑娘接在怀中。
“多谢公子。”那温婉静美的姑娘此时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恐未定地对着夜姑娘说道。
夜绯雪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放开她,对她一拜便离开了。
而那姑娘双颊嫣红,比花还娇艳。
“夜绯雪。”刚回到客栈的夜姑娘,就看见映蓝抱着手靠在客栈门口盯着他,看他这模样,仿佛站在这里许久了。
“怎么了?”偏偏这夜绯雪还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映蓝正在气头上,还天真地问。
“去哪了?”
“逛街啊。”
“一个人?”
“嗯啊。”
“过来。”映蓝的命令此时不容拒绝,夜姑娘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映蓝,疑惑道:“过来干嘛?”
“墨染青叫我看好你,一步也不离开。”
“……”这墨染青,就连走了还要找个人盯着她。
入夜,夜姑娘又听见了长清那低沉深奥的古琴声。
那琴声,动起来,像涓涓细流流淌在山涧,溅出美丽而坦率的小花。
琴声喑哑时,会让你倾心其中;琴声纯净时会让你怀疑它是否果真为凡人所奏。
那急切的琴声,就好像急雨敲阶;时而舒缓下来,就像是浮雪路旁的细雨抚桐。
张扬似朔风吹雪,舒展如微风拂柳。
夜姑娘情不自禁地跟着曲子轻哼,那歌声动人,如潺潺流水般浅唱低吟,独具风韵。
而听闻夜姑娘歌声的长清,也跟着拍子轻轻哼唱,那声音若露滴竹叶般叮铃作响,耐人寻味。
一曲罢,长清笑道:“原来夜姑娘唱歌如此好听。”
“你也不差啊。”虽然看不见彼此,但是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从心里有感而发的互相吹捧。
“早些睡吧,明日便是婚宴了,染青明早便会回来。”
“染青~”夜姑娘觉得这长清叫墨染青的语调怎么这么熟悉呢?
“夜姑娘快别取笑我了。”
“希望你能好好对他。”夜姑娘突然语气一变,那语气陌生得让长清不知所措,愣在了那里。
“长清,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嗯。”长清轻轻地应了一声,不知夜姑娘听去了没。他抬手,缓缓划动那细细的琴弦。夜姑娘伴着琴声躺在床上,思绪放空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大清早不知道墨染青发了什么疯冲进夜绯雪的房间就把她拍起来大吼道:“起床!”
夜绯雪睁着那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望着墨染青那张俊俏的脸庞。“如果你五秒钟之内没有给我一个吵醒我的合理解释,我就揍你。”
“来,我把红景天给你带来了。等会敷了这块药膏,你脸上的痂就落了。”墨染青捣着桌子上那黏糊糊的东西道。
“没疤了?”
“你好像很失望?”
“不是,我才几个月,那蓝烟玉用了几年。”夜绯雪看着镜子里已恢复如初的脸庞,叹道。
“如果蓝烟玉当初是去找我师父而不是听信那俞阳的琉璃脂粉一词,也不用让自己陷得那么深。”墨染青的表情捉摸不定,他将药膏涂抹在夜姑娘脸上,很快那药膏便渗进夜姑娘的肌肤。就连最后一点疤痕,也随着水分掉落了。
夜姑娘依旧是昨日公子打扮,随着墨染青他们进了夜府,就连那老管家都没有认出她来。
夜府宴请宾客的青阳园内,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塘水廊,让人不得不佩服夜留香真的十分有品味。
他们在一个偏席入座,放眼望去,来的人大多是成群结伴。其中不乏夜姑娘所熟悉的人,更不缺她讨厌的人,包括沈屿。
“阿雪,过来。”刚坐下准备剥个橘子吃的夜绯雪就听见有人唤她,她抬眼望去,发现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叫一个身着红裳的小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来岁,正是稚嫩年华。她蹦蹦跳跳地奔入一个老爷的怀里,那个场面,像极了她小时候与父亲一如这般亲密无间。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剥着橘子,这该死的橘子瓣为何这么难剥?!正当夜绯雪觉得心里烦躁的时候,映蓝将一瓣橘子送入她的口中,夜姑娘一紧张将映蓝那修长的手指也咬了去。
“傻瓜,紧张什么呢?”映蓝也不恼,任由夜姑娘将他的手指咬住。等到她的颤抖渐渐平静下来,等到她松口,他才将手抽出来。
紧接着,又一瓣甜蜜的橘子被塞入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