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烈的疼痛让映蓝快速清醒，他转头看向身旁守着的姑娘，她的左手通红，被捏得几乎变了形。
映蓝皱眉道:“夜绯雪，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蠢？”
夜姑娘用右手撑着脑袋，抬起毫无知觉的左手笑道:“你现在又欠我一只手了。”
还没等她说完，墨染青就将一块毛巾塞到她嘴里，开始替她捏骨正骨。映蓝看着紧咬着毛巾眼角因为疼痛渗出泪水的夜姑娘，不忍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夜绯雪，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他陪她一起痛，一起哭，直到夜绯雪五根手指骨节全被掰正，映蓝才长舒了一口气。
映蓝强撑着手臂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过来，被毛巾塞着嘴的夜绯雪不能问，就起身凑到他身边，用鼻子“嗯？”了一声。
映蓝右手一抄，将她的脑袋贴上来，轻轻地吻上她的眼角。那咸咸的泪水被映蓝轻柔地吻干，像一只孤独舔舐着伤口的野兽。
这只野兽，将他所有的温柔，都毫无保留地给了眼前的这个姑娘。
“嗯嗯嗯……”无法说话的夜姑娘只能用气音的方法表达她的惊诧，她看着映蓝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侧过头又靠近他，示意他另一边也来一下。
映蓝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你太蠢了，这个收回。”
“呸！”墨染青看着眼前卿卿我我的两人，捣药捣得越发快速越发凶狠了。
长清这时抱着草药走进来，将药包往桌上一甩，说道:“查过了，有人往烛台里加了燃砂，火势才这么大的。”
那燃砂的残余物被长清包在方帕里，他拿出来看了一下，递给夜绯雪。
夜绯雪凑上去闻了闻，是燃砂没错，但是燃砂残留物里还有一些琉璃脂粉的味道。
那味道，墨染青再熟悉不过了，昨日蓝烟玉身上，便是这个味道。
“你觉得是蓝烟玉纵的火？”墨染青疑惑道。
夜绯雪这会儿也说不准，虽说那蓝烟玉看起来很讨厌她，但是难道讨厌到要治她于死地的那种吗？
况且就算真是蓝烟玉想杀她，又怎会在自己家里动手，还愚蠢地在上面留下琉璃脂粉的味道。
毕竟这琉璃脂粉香气也不那么容易留下，能让他们闻出来，就说明一定有人刻意而为之。
墨染青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映蓝的腹部，发现被火灼烧的地方有一块肌肤与其他肌肤有异。他低下头去细细检查。
映蓝看着墨染青整个脑袋都要贴到他肚子上了，这种被人看光的感觉真不好受。他开口道:“墨染青，能不能赶紧上完药给我穿上衣服？！”
墨染青抬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叫什么叫，身体很好是不是？”他轻轻一按他腹部的伤口，映蓝便疼得皱起了眉头。
“映蓝，你以前被火烧过？”墨染青摸着他那块肌肤，问道。
“嗯，很早以前，在流云谷，药王说从火堆里捡出我的。”听到药王的名字，墨染青心一紧，要是师父还在世，那该有多好。
映蓝自己贴上纱布，继续说道:“当时跟我一起被捡回去的还有一个公子，浑身都烧焦了，不知道救活了没有。药王说就算救活了他声带也毁了全身近乎瘫痪。”
墨染青端着药的手一抖，陶瓷碗“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他捂着脸原地蹲下，坐在他身后的夜绯雪能明显地感觉他在隐忍着自己的嘶吼。
“那个公子，是不是陆银真？”夜绯雪知道墨染青说不出话来，便代替他问了。
映蓝不解地看着红了眼眶的夜绯雪，不知道这位公子与他们到底有何关系。
“名字我不知，但是药王叫他阿真，我倒是记得。”
“是他……是他！”墨染青急得想要夺门而出，但是想想自己又能去哪了呢？师父不在了，他又去哪里找他呢？
夜绯雪冲至映蓝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最后阿真怎么样了吗？”
“药王给他施了针，就被一个穿道服的人带走了，那个人脸上有条疤。药王叫他晓……”
“晓山道人？！”夜绯雪想也不想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正是。”
墨染青只觉得脑海里“嗡嗡嗡”地轰鸣，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阿真还活着，那么找到晓山道人，就能找到阿真。
他二话不说就要冲出屋外，夜绯雪一把拉住了他。
“你做什么，染青？”夜绯雪知道他想去寻陆银真，但是他们现在连晓山道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陆银真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又该如何去寻？
墨染青一把将夜绯雪拥入怀中，他低声说道:“小雪儿，不要拦我，求你了。”
“染青……”夜绯雪从未见过这样卑微的墨染青，仿佛这个他已失了灵魂。
“映蓝只需每日换药便没有大碍，我保证，找到阿真我就马上带他回来。”
“如若你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找到我死。”
“那……我呢？”夜绯雪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这个陪伴她近二十年的挚友，在此时此刻，她感觉她就要抓不住他了。
如指间沙，终究一点一点地在流逝，直到手中，空无一物。
墨染青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收紧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姑娘。
“求你了，不要……”
不要再恳求我，不要再挽留我，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知道我会于心不忍，但是，原谅我。
墨染青终是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染青——！”夜姑娘的哭声在蓝家别院里显得那么寂寥，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块，不知道怎么去填补它。
长清站在原地患得患失，昨日才与墨染青互诉衷肠，没想到今日便要看着他离开。
看他去找寻他爱的那个男人，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长清。”夜姑娘蹲在地上轻声唤道。
“嗯？”
“沈苍瞳是不是叫你一直跟着我，保护我？”
“是。”
“那我求求你，去跟着墨染青，保护他。”
“可是……”
“求你了。”
“好。”
终究，夜姑娘的身边，只剩苏映蓝一个人。她转头看着坐在床上捂着伤口凝望她的苏映蓝，绽开一个笑容，那笑，让映蓝看得着实心疼。
就像一个失去所有的姑娘，为了生活，还要咬咬牙，仰起头，带着悲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