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我一直对你掏心掏肺的，你不要总说这么伤人的话。”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他对我越发殷勤，像是做贼心虚。
失明的生活很不方便，我的听力倒是越来越好了。
某天，一个自称是我粉丝的人来看望我，他说他叫肖建宇。
我不敢相信我还有粉丝，我出道以来只有阿姨粉，怎么可能有男粉？
“肖先生，你真的是我的粉丝？”
“是的，我一直是你的忠实粉丝。”
“那我考考你，我演的第一部剧叫什么名字？”
他噗嗤一声笑了：“好吧，被你识破了，这个游戏玩得还开心吗？”
我意识到这话不简单：“什么游戏？”
“你的生活啊，人生如戏，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继续说：“我会陪你玩完这个游戏，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的声音很耳熟，我以前应该跟他交情不浅。
“建宇，我有个丈夫叫陈义，我叫张晓敏对吗？”
他拍拍我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亲爱的，那是上一个游戏。”
我不懂什么游戏能玩到这么丧心病狂。
至今，我还不能直视整齐的肉片，不敢接触热水。
这个变态游戏再玩下去，我要崩溃了，变成彻底的疯子。
“对不起，我不想玩了，我要终止这个游戏。”
“呵，游戏开始了就不能中止，就像你开场了一定要演完这场戏。”
我不争气地哭了，心脏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刺激。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不玩了。”
“你的眼泪不能使我心软，不过你别怕，我会陪你玩完这个游戏。”
他走了，房间里又恢复压抑的安静。
我能察觉到邱盛在门外偷听，就算一只蚊子飞过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愚人节当天，我接到建宇的电话。
“宝贝，你今晚必须杀了你老公，不然他会杀了你。”
“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你唯一活下来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我不知道该求助谁，想来想去还是打给我的表妹欣欣。
“欣欣，你姐夫可能会杀了我。”
“那你就杀了他。”
我明白了，欣欣也是游戏中的成员吧，她怎么可能救我呢。
一整天我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也没发生什么。
凌晨，我听到厨房里传来磨刀的声音，床边空无一人。
他还是决定对我下手了。
我一个盲人，想对付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简直不可能。
电话突兀地响起，我颤巍巍去接，“喂？”
“亲爱的，你还在等什么呢，你再不动手会死在他的刀下。”
“床底下有一把斧头，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摸到那把斧头，紧紧握在手里。
他轻笑一声：“做得好，一会儿他进来你就劈开他的脑袋。”
房间里一定安了监控，他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一定要这样吗？”
“上次你杀死陈义不是做得很好吗。”
“可是……可是我心里有阴影，我不想再杀人了。”
“周嘉怡，享受这个过程，你会感激我的。”
门缓缓推开了，我冲着声音的来源，一斧头劈过去……
接着是男人轰然倒下的声音，还有瓷碗清脆的破碎声……
我闻到一股好香的鱼汤味。
电话里，建宇在兴奋地叫嚷：“你干得太棒了，不愧是优秀的演员。”
我惊恐地捂住嘴巴，邱盛磨刀是为了给我做鱼汤。
我怎么这么蠢，相信一个神经病的话。
“亲爱的，误杀爱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爽嗨了？”
“你哭什么，你应该开怀大笑。”
我冲着手机咆哮：“你要把我逼疯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报警！”
“好啊，你也是同伙，你也跑不掉。”
我跪坐在地上，牙齿咯咯打战，眼前黑到看不到一丝光明。
“你现在把尸体藏进冰柜里，冰柜就在储物间。”
“赶紧动手，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我满头大汗，咬着牙把邱盛拖到冰柜里，做完这一切人都虚脱了。
邱盛已经被我砍死了，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可是，床边似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老公是你回来了吗？”
“你没死，还是我听错了。”
空旷的房间里没有回应，可能是我做贼心虚。
我一闭眼，邱盛就血淋淋站在我面前，“老婆，你为什么把我杀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敢睡觉，我害怕噩梦缠身的感觉，一直坐到天亮。
次日，我打开冰柜拿食材，竟然摸不到邱盛，只有冻鱼冻肉。
我立刻打电话给建宇，“邱盛消失了。”
他轻佻地说：“哦，他在厨房呢，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我跌跌撞撞来到厨房，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桌子上放着一口锅。
“肖建宇，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折磨我？”
电话那头愣了片刻，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折磨你的人是你自己呀。”
“我不管我失忆之前抽什么风，这种罪恶的游戏到此为止吧。”
“宝贝，危险还没有解除，你要小心身边的动静，祝你玩得愉快。”
愉快个屁，我愤怒地挂断电话，半天没缓过劲来。
13天后，我参加了大学同学聚会，想找到一点答案。
面对大家的疑惑，我撒谎说：“导演要我演个瞎子，我在体验生活呢。”
小米说：“你这些年演技有大长进，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真的瞎了呢。”
我表面上苦笑，内心痛得在滴血。
“小米，你认识肖建宇吗？”
“当然认识，他不是咱们校中文系第一的才子吗。”
“前几年听说他进精神病院了，真可惜，那么帅一男的。”
我的头隐隐作痛，脑海里浮现我跟肖建宇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嘉怡，像我们这样的天才，怎么沦落到精神病院了呢。”
“我不要套龙套，不要演尸体，我受够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他笑着向我伸出手，“你是天生的演员，我会成就你的梦想。”
“建宇，我也会帮你完成梦想。”
原来我跟肖建宇认识得很早，我们都是疯子是异类。
小米递给我一杯酒，“老同学，咱们唠他干嘛，唠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个电话打进来，我跑到外面接听。
“宝贝，知道太多就算违规了，你也不想游戏有所逊色吧。”
“你这个神经病，你赶紧滚回精神病院。”
“我在你身上安了监视器，你最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你又想怎么样？”
“你现在去舞会邀请一个男人跳舞，然后把他带回家。”
电话戛然而止，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为了活下去我只能照做，舞会上有个男人主动跟我搭讪。
我们顺理成章跳舞，我看不见他，踩了他好几脚，他也没有责怪我。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没发现我是个瞎子。
直到，我把他带回家，摸黑碰倒了门边的鞋架子。
“真可惜，这么美丽的女士看不见。”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们可以玩藏猫猫的游戏。”
他先去厕所洗澡，我去找我的性感睡衣，意外摸到抽屉里的随身听。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巧合，我插上耳机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
“亲爱的嘉怡，游戏进行到这里就快结束了，但是这样的结局我并不满意，所以我在剧本里改了一段，你杀死他，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我都明白了，我带回来的男人就是肖建宇，他故意掐着嗓子说话骗我。
等他洗完澡出来，我把红酒倒好，“来吧，庆祝我们的相遇。”
这杯红酒里我下了毒药。
他那边传来咕咚咕咚的喝酒声，我知道他是假装喝了。
“好了宝贝，咱们可以一度春宵了吧。”
我牵着他走进里屋，听到邱盛的叫喊：“周嘉怡，你敢背叛我！”
我惊恐地张望，当然是看不到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肖建宇揽住我的肩膀，“没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可能真是我听错了，我刚松一口气。
“周嘉怡，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被你毁了！”
这个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大，我吓得连忙捂住耳朵，肩膀抖个不停。
“亲爱的，你怎么了？”
“你……你真的没听到有人在叫吗……”
这是我的幻觉吗，可是听上去怎么这么真实。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早上10点了，阳光刺得我眼睛都痛，我竟然恢复了光明。
肖建宇站在床边，笑着看我，“游戏结束了。”
我爬起来狠狠扇他一巴掌，“你的破游戏，把人命都搭进去了。”
他依然笑容灿烂：“为了我们的杰作，死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游戏还没有结束。”
因为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句话是我对他说的。
当时他有点迟疑，是我劝服他，为了我们伟大的杰作死几个人值得。
当时，我拍完一部家庭伦理剧《主妇的反击》。
这是我拍过最好的一部剧，它不同于鸡毛蒜皮的婆媳剧，一向隐忍的主妇张晓敏，在长年的家暴中觉醒，杀死了她的赌鬼丈夫陈义。
她把丈夫切成肉片煮火锅吃，吃完之后向警方自首，结束坎坷的一生。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这是她杀死丈夫前最后一句话，我演完这部剧很长时间走不出角色。
我对编剧说，我爱上了这个杀人的快感。
编剧也就是我的学弟肖建宇，我决定跟他合作一场戏。
我们给这部剧取名为《狼女》。
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女人，撞死了无辜的司机，误杀心爱的丈夫，最后在舞会上勾引男人带回家，反而被男人毒死，男人也是神经病人。
我看到这个剧本兴奋地大叫：“这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剧本！”
我跟肖建宇同病相怜，都是郁郁不得志的打工人。
我是天天跑龙套的18线演员，他是剧本卖不出去的18线编剧。
3年前，在精神病院里，我们约好要一起捧红对方。
当时杀青宴结束后，我开车回家，看到拐弯处一辆黄色的小轿车。
游戏由此开始，一切都是我蓄意而为的。
“亲爱的，我没想到你撞得那么猛，直接撞傻了，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你的眼瞎是我做的，我在你食物里下药，让你暂时失明……”
“邱盛和欣欣都是我请来的演员。”
“怎么样，这个游戏你还满意吗？”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样才算是游戏结束。”
我缓缓抽出刀子，他难以置信看着我，“你干什么？”
人生如戏呀，我就是那个狼女，他就是那个调换毒红酒的男人。
我怎么能被他打败呢，结局应该是男人被狼女捅死才对嘛。
他肚子的血渐渐染红了衣服，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
“建宇，狼女是不能死在男人手里的，她会在罪恶的道路越走越远……”
“这个结局，也不错。”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地上。
思绪飘回大学时期的那段美好时光。
我在图书馆跟他相遇，我们有着相同的爱好，热爱艺术。
“嘉怡学姐，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为艺术而献身。”
“好哇，等你当上了大编剧，一定要请我当女主角哦。”
“那你当了大明星，一定要提拔我呀。”
眼泪一颗颗坠落，我缓缓跪在地上，掩住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都干了什么，我疯了，我把现实生活中的人杀了……
太入戏也不是一件好事。
之后，我把《狼女》剧本完善了，交给导演。
在新版的结局里，狼女杀完人后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导演很满意这个剧本，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出演这部戏。
此刻，我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我已经演完了。”
手机落地的瞬间，我也纵身跳下悬崖，如自由翱翔的飞鸟。
《狼女》正式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