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流光划破了死寂的血肉苍穹。
赵丰年没有丝毫迟滞,沿着“幽灵猎犬”标定出的那道无形矢量,开始了这场横跨未知疆域的远征。
这是一次纯粹的、以资本为燃料的迁徙。
每前进一公里,他那具神明蓝图构筑的躯壳都需要消耗固定的能量,用以抵御深渊背景辐射中无处不在的侵蚀性法则。
每一次算力的延伸,用以规避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空间陷阱与能量乱流,都是一笔不可豁免的开支。
他的净资产,正从0.8的关口,以一种稳定而冷酷的速率,缓缓下滑。
他穿过一片由坏死神经元构成的、绵延无尽的惨白森林。
那些曾经传递着神明意志的纤维,如今像一株株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巨型枯木,静静地矗立着,沉默地指向虚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法则静电”的微弱干扰,它们如同看不见的尘埃,不断附着在他的体表,试图扰乱他内部的精密结构。
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稳定,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算力,构建起一层薄薄的、持续消耗资本的“秩序力场”。
成本在增加。
随后,他进入了一片广阔的、由干涸血管构成的峡谷地带。
巨大的血管壁如同暗红色的山脉,在两侧巍然耸立。
这里曾经是输送磅礴能量的主干道,如今却只剩下凝固的、早已失去所有价值的血肉残骸。
然而,危险并未因此消弭。
某些潜藏在血管壁褶皱深处的“尸菌”,是这片死亡大地上最低等、却也最顽强的分解者。
它们无法对赵丰年造成直接伤害,但它们释放出的孢子,却能像最强的酸液,无声地腐蚀着他的能量储备。
他的净资产,跌破了0.75。
这是一场孤独而昂贵的旅行。
没有同伴,没有补给,唯一的支撑便是资产负债表上那个不断减少的数字,以及对远方那笔巨额回报的冰冷预期。
审计员的字典里没有“恐惧”与“退缩”,只有“成本”与“收益”。
只要最终的利润率能够覆盖全部的风险敞口,那么一切的投入,便都是值得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他资产负?债表上的数字,精准地停在0.713这个数值上时,他停下了脚步。
目的地,到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冰冷的逻辑核心,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他正悬浮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边缘。
裂谷之下,并非坚实的血肉大地,而是一片缓缓流淌的、散发着五彩光芒的混沌之河。
那是由纯粹的、未成形的混乱法则构成的“熵流”,任何物质一旦坠入其中,都会在瞬间被分解为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信息碎片。
而他要寻找的目标,那第二根被切断的巨型神经,就如同一座被斩断的悬索桥,从他脚下的崖壁上延伸出去,孤零零地悬在熵流之上。
它的断口,依旧是那般完美。
平滑如镜,光可鉴人,仿佛宇宙间最锋利的刀刃,在最精准的时刻,完成了一次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外科手术。
那切口倒映着下方熵流的诡异光芒,形成了一幅瑰丽而又致命的画卷。
赵丰年取出“幽灵猎犬”罗盘。
那座由三十六颗法则核心构成的球形仪器,此刻正嗡嗡作响,所有的节点都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齐齐指向前方那座断桥的末端。
共鸣信号,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里,就是第二枚“三圣密匙”的藏匿之所。
他没有急于上前。
第一次的经验告诉他,钥匙本身或许没有防御,但它的所在地,却往往伴随着难以预料的“负债”。
他张开审计视界,开始对这片区域进行最详尽的、不计成本的深度扫描。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
【环境扫描:熵流辐射强度极高,任何行动都将产生双倍的资本消耗。】
【结构分析:断裂神经节点内部结构稳定,未发现能量陷阱。】
【生命体征探测:……无。】
扫描结果显示,这里空无一物。
除了恶劣到极致的环境,再没有任何活着的威胁。
这个结果,非但没有让赵丰年放松警惕,反而让他将戒备提升到了顶点。
在深渊之中,“空无一物”本身,往往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它意味着此地的“原住民”,要么拥有着远超他探测能力的隐匿技巧,要么……
它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
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座断桥飞去。
每前进一米,下方熵流散发出的混乱气息,都让他的“秩序力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资本消耗的速度陡然加快。
终于,他降落在了那片光滑如镜的断口平台上。
和第一处节点一样,平台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微弱的、几乎无法被感知的法则烙印。
那就是“医师”留下的签名,也是通往钥匙的入口。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赵丰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调动资本,对这枚烙印进行第二次深度审计。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并非来自任何物理感官的诡异“注视感”,骤然降临。
那不是眼睛的凝视,也不是精神力的扫描。
那是一种……
概念层面的触碰。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更高维度的存在,正低下头,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悲悯与饥饿的复杂情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灵魂。
赵丰年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那幽蓝的电子眼中,海量的数据流瞬间化作了最鲜明的红色警报!
【警告!检测到未知‘概念寄生体’!】
【威胁等级:未知!】
【攻击模式:未知!】
【应对方案:……无法生成!】
他猛地抬头,审计视界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扫向四周。
虚空依旧是虚空,熵流依旧在奔腾。
什么都没有。
但那股“注视感”,却愈发清晰,愈发……
亲昵。
它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早已与这片断口平台融为了一体。
当赵丰年踏上这里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进入了它的捕食范围。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仿佛直接在他逻辑核心中响起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低语道:“你……也感觉到了被切断的‘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