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数据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携带着来自“静滞墓园”深处那枚黑色立方体的海量初始参数,疯狂地涌入赵丰年的思维宫殿,每一个字节都撞击着他那绝对冷静的逻辑核心。
这不是一份资产负债表。
这是一道横亘在无数纪元之前的、无法被常规逻辑所理解的谜题。
【目标:‘未命名立方体’,开始进行非侵入式结构审计。】
【协议:‘审计师之眼’联动扫描启动。】
在赵丰年的指令下,数十枚银色的探针悄无声息地调整了阵型,它们从四面八方将那座巨大的黑色建筑彻底包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矩阵。
下一刻,一道道由纯粹逻辑构成的、肉眼不可见的探测光束,从每一枚探针的核心射出,精准地聚焦于立方体的表面。
它们不是在进行物理层面的探测,而是在尝试“阅读”。
阅读构成这座封印的底层法则,阅读其运行的内在逻辑,就如同一个审计师,试图去理解一本用未知语言书写的、加密到极致的古老账本。
然而,回应它们的,是绝对的沉默。
那些探测光束,在接触到黑色立方体表面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被彻底吞噬,没有激起一丝涟漪的能量涟漪,更没有传回任何有价值的反馈。
【审计失败。】
【反馈:逻辑信号被目标完全吸收,无法构建有效数据模型。】
系统的报告简洁而冰冷,揭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常规的审计手段,在这座神秘的建筑面前,彻底失效了。
赵丰年的意志没有丝毫动摇。
常规手段的失败,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这座工厂最核心的秘密,能被几枚刚刚生产出来的0.1型探针轻易破解,那它也就不配被称为秘密了。
“加大压力测试。”
他的指令不带任何感情,“切换至‘逻辑应力’模式,对封印的单一法则节点进行持续性高强度信息注入。我要看到它的承载上限。”
这是一种更加粗暴的审计方式。
不再是温和的阅读,而是强行的灌输。
就像一个税务官,面对一个拒不合作的调查对象,选择用海量的、无休止的质询,去冲击其心理防线,逼迫对方露出破绽。
嗡!
数十枚探针的光芒骤然增强,它们将能量汇聚于一点,形成了一道凝练至极的逻辑光矛,狠狠地刺向了立方体表面一道正在明灭的法则纹路!
这一次,那座沉默了无数纪元的黑色立方体,终于有了反应。
被逻辑光矛击中的那点纹路,光芒陡然大盛。
它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开始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探针们注入的信息流。
非但没有被撑爆,反而变得愈发明亮、愈发稳定。
【警告!目标正在吸收我方能量!】
【注入信息流被判定为‘无主能源’,已被目标协议强制征用!】
【‘逻辑应力’测试……失败!】
系统的警报,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于“震惊”的逻辑波动。
这已经超出了常规的防御机制。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法则技巧——它不仅能防御,还能将你的攻击,轻而易举地转化为它自己的补给!
这根本不是一个“锁”,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会自动汲取外界能量来加固自身的、永恒的能量循环陷阱!
赵丰年的思维宫殿中,那片幽蓝的海洋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有趣。
这才是顶级公司遗留资产该有的样子。
风险与机遇并存,挑战与利润同在。
“停止所有测试。”
他果断地中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能量输送行为。
很显然,任何形式的外部强攻,都只会让这个封印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想要打开这扇门,钥匙绝不在门外。
他的审计视界,重新聚焦于那座黑色立方体本身,开始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份特殊的“表外资产”。
它被封印在此,本身就说明了其巨大的价值或巨大的危险性。
它能吸收能量自我加固,说明它并非一个死物,而是一个至今仍在“运行”的系统。
而任何运行的系统,都必然会产生消耗。
哪怕这种消耗,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系统。”
赵丰年的意志,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问题的核心,“调出‘神骸之心’建成至今,F—72区‘静滞墓园’附近所有能源管网的、完整的历史流量报告。”
“我要看到每一个标准单位能量的流向。”
“我要查它的账。”
这是一个堪称疯狂的指令。
“神骸之心”存在了多久?
无人知晓。
那份历史流量报告的数据量,恐怕比整个工厂所有物质的总和还要庞大。
但首席破产官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指令已确认。正在从历史数据库最底层,调取相关数据……】
【数据检索中……预计耗时:3标准时。】
赵丰年静静地等待着。
他有足够的耐心。
因为他知道,任何看似天衣无缝的系统,只要它存在于这个宇宙中,就必然要遵循最基本的法则——能量守恒。
只要有消耗,就必然有来源。
只要有账目往来,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三个小时后,一份被压缩到极致的、横跨了无数纪元的数据报告,呈现在赵丰年的面前。
那是一片由无数线条与节点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绝望的能量流向图。
绝大多数的管网早已废弃,变成了代表着“死亡”的灰色。
赵丰年的审计视界,在这片数据的坟场中,开始了最严苛的排查。
他过滤掉了所有正常的、被记录在案的能量流动。
他剔除了所有因结构腐朽而导致的无意义能量逸散。
他的目光,只专注于寻找那些……
微小的、持续的、且没有被任何报告所提及的“异常损耗”。
终于,他找到了。
在那密如蛛网的管线图最深处,一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的暗线。
那是一条早已被废弃的备用能源线路,理论上,它的能量读数应该为零。
然而,在赵丰年的极致放大下,他清晰地看到,有一个极其微弱、却从未中断过的能量流,正沿着这条线路,源源不断地……
流向那座黑色的立方体。
那能量流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在工厂庞大的整体能耗背景下,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从未被任何系统警报所察觉。
它就是这座永恒封印无数纪元以来的“维护费”。
是它赖以生存的脐带。
找到了。
赵丰年的意志核心,那片幽蓝的深海,倒映出一丝冰冷的、宛如猎人看到猎物破绽时的光芒。
“系统,定位该备用线路的控制中枢。”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中央控制室中回响,带着一种即将掀起风暴的平静。
【定位完毕。控制中枢位于G—9区,第三号能源调节阀。该阀门已于未知纪元前被物理锁死,处于永久开启状态。】
“很好。”
赵丰年下达了他成为首席破产官以来的第三号议案,一个简单、粗暴,却直指问题核心的议案。
“议案三:定向断供。”
“调集‘坏账清理一号机’,前往G—9区。目标,第三号能源调节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冰冷而精确。
“我不打算去解开那个锁。”
“我要直接砸了它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