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娜回到非凡事务所上班,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那十八万的事。启动资金被骗了,借钱邱晓霞不愿意,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众筹。
邱冬娜本想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顾飞一起商量,但顾飞最近忙着做“恒白齿科”的项目,见人就给发诊所的抵用券,劝人去拔牙洗牙,整个事务所的人都躲着他,邱冬娜怕被他押到诊所去,于是打算先做一个项目书雏形出来,再去找他。
中秋将近,邱冬娜的日子却一点都不轻松,她一边忙着事务所的工作,一边走街串巷,在几个对标烧烤店前蹲守,实地调查每个店门口的客流量、进店率等等,很快,她那本“烤串店创业计划书”的小笔记本已经记得满满当当。
邱冬娜把王事成和邱晓霞约到了一家小店里,王事成胡子拉碴,一脸憔悴。他听明白邱冬娜想对这十八万负责的意思后,直接拒绝了,再穷也不能欺负孤儿寡母啊。
邱冬娜忍不住问:“王叔,我妈惹了那么大祸,你真一点不往心里去?你对我妈可真大度……”
邱晓霞知道邱冬娜这是示意自己王事成不错,她狠狠瞪了邱冬娜一眼。
邱冬娜不再逗邱晓霞,她递上了自己精心写的创业计划书。王事成翻开一看,里面是各种表格、折线、饼图、柱图。王事成赶紧把它合上了:“妈呀,这字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邱晓霞拿过计划书翻了翻,也忧心忡忡:“孩子,我俩认识的字儿加起来估计也就这饭店的一本菜单,你不是说能让你王叔按原计划开店吗?这花架子有什么用啊?现在缺的是钱。计划再好,启动不了,都是滑稽。”
邱冬娜拍了拍计划书,自信地说:“这就是钱。”
王事成和邱晓霞面面相觑不懂邱冬娜在说什么。邱冬娜知道他们也听不懂,于是打电话给顾飞,向他汇报了自己的烧烤店企划。顾飞一听才知道,王事成的创业资金居然被骗了,还没告诉自己!
顾飞直接挂了电话,打给王事成,王事成知道邱冬娜事情藏不住了,这才坦白。顾飞无语了:
“你们四个人加起来一百六七十岁了吧,这么信任一个毛孩子?她胆子倒是大,在我这就什么都敢干。”
王事成支支吾吾答道:“这不是,真的筹来钱了嘛……我们四个捆起来卖了,也没她一个笔杆子厉害。小飞你放心,你还是大股东。那些钱我一分不少、连本带利都得赚回来还你。”
顾飞揉着眉头,这就不是钱的事儿,他正要继续说,另一边的王事成却着急忙慌地把电话给挂了,他正在菜市场置办开店的家伙事儿。
顾飞想想,出办公室把邱冬娜给叫了进来。邱冬娜有些忐忑地先开口了:“王叔开店的事儿,我本想先跟您说的,一直没找着机会……”
顾飞无语:“所里见面不能说?电话微信不能说?实在不行你发个快递给我还不能说?!”
邱冬娜支吾:“你每次见我跟见瘟神一样,我有点不敢。而且,我觉得我能解决的事儿,就不用给你添麻烦。而且现在快要解决了,我现在20万已经筹到一半了!”
“你这一段时间,每天秒表附体一样的工作,挤出时间,就是为了下班做这些?”见邱冬娜点点头,顾飞无奈地继续问,“多少人想自己当老板,都创业失败了,你怎么那么相信凭你那点勇鲁,就能干成事儿呢?”
邱冬娜反问:“那你给王叔叔投资又是为什么呢?你都笃定他能成功了,我信你。”
顾飞叹了口气:“我那是……他总要生活吧,我没想着他一定要开个店干个什么营生,就是想让他过日子别手太紧,工作的事儿再想其他办法。但我不能直接给他钱吧,跟打他脸没区别。”
“可你给了他希望啊,然后再告诉他,他不行,他不配,这样很残忍。”邱冬娜在说王事成,更是说自己。
顾飞泼冷水:“人活着就是要接受残忍、无常,没有谁规定故事一定要圆满结局的。”
邱冬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你相信神迹吗?不能说是神迹,就是生活的暗示,当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生怕自己努力错方向,有时候,会有那么一束光,没有来由的照在你身上。给你看我的神迹。”
顾飞好奇地看着邱冬娜掏了半天,没想到最后拿出来的是自己弄坏又修好的那个小玩偶。
邱冬娜献宝一样地把玩偶举到顾飞面前:“我从成都回来那天丧极了,一天之内两个晴空霹雳,我其实很想算了,不挣吧了,反正无论我怎么做,我的生活都是每次转机背后一定有一记重拳。结果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这个玩具就在我桌上放着,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把它带来公司的,这个是我的幸运符,它坏了很久,一直没修好。但是它就突然好了,就像没坏过一样,所以我坚信,我的幸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飞看着那个自己修的玩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交集的大笑起来。邱冬娜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于是珍而重之的装回口袋:“不信拉倒。”
顾飞不笑了,高兴又严肃地说:“行吧,不管你信什么教,我的持股比例、分红,一分都不能少。”
邱冬娜高兴地一蹦:“我会把拟好的合同发您邮箱的!”
顾飞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顾飞的投资款到账后,邱冬娜距离二十万的众筹目标还差十万块。顾飞怕王事成不愿接受,所以只投了一小笔,而剩下的都是邱冬娜的同学朋友们几千几百地凑起来的,能凑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邱冬娜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已经很久没有变化的筹款进度条发愁,这时她听到旁边李楚宁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来了主意,谄媚地凑了上去:
“楚宁啊,你不是一直想当我领导吗?就是那种能随时随地、生杀予夺把我分分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我还得对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楚宁头都不抬:“如果能直接捏死你,我可以不当你领导。”
邱冬娜拿出自己的计划书,热情地推销:“现在机会来了,只要十万块,你少买个包的钱,就能当上我老板了。”
李楚宁瞟了一眼计划书:“这个啊?同学群里、朋友圈最近全都是这个,烦都烦死了。不过,这个气质挺适合你的,烧烤店小老板娘比注会更符合你的定位。”
邱冬娜采用激将法:“也是,你是挺适合做注会的,算钱行,花钱的话,买衣服这种不会升值的东西,你肯定比我擅长。不投算了。”
“没必要对我采用激将法,谁说我不投了。”李楚宁从钱包里倒出所有零钱数了数,“一共4块5,我的所有现金,都投了吧。”
邱冬娜看着钢镚,只失望了一秒,马上就释然了,高兴地把钱捡起来:“成,李老板入股4块5!”
邱冬娜飞速拉着李楚宁握手、自拍,在李春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操作手机发了朋友圈,配文“烧烤店喜获李楚宁小姐投资,连她都投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李楚宁点开朋友圈一看,气得牙痒痒,邱冬娜则在一边贱兮兮的说:“为咱们的店做宣传,永远都不嫌多,你就等着赚钱吧!”李楚宁正要骂人,却被陈劲锋叫进了办公室。
邱冬娜一副获胜的表情看着她的背影,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筹款目标已达成。邱冬娜有些意外地查看目标进度条,果然处于100%完成的状态,20万已经全部到账。邱冬娜兴奋地叫了一声“Yes!”然而当她打开筹款明细后,笑容却一下子僵住了,因为最近的一条信息是:白石初:¥100,000.00。
邱冬娜一僵就是一阵天,晚上到了家也是唉声叹气。晓霞问她怎么了,冬娜告诉她,筹款筹满了,晓霞更是不解,那不是好事吗?
邱冬娜摇摇头:“今天有人一次性给了10万,是白石初。”
邱晓霞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邱冬娜说是小白,她这才想起来:“你大学时那个男朋友?不是早分了吗。当时还闹得挺不愉快的。”
邱冬娜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在成都的时候他联系过我,说最近回来,想见我。我不想节外生枝,没回复他。然后今天我查后台才知道钱是他给的,给了之后他也没联系我。他人现在应该在国内。”
邱晓霞说了句“哦”,就继续看电视了。邱冬娜意外,就“哦”?
邱晓霞答道:“要我看,这事儿没啥复杂的,你又没拉着他投资,他就是觉得这项目好,投了,其他人啥样他就啥样呗,股东之一。不过,他给了这么多钱,不会排名在我前边吧。那我不成了四老板了?太难听了。”
邱冬娜无奈,出这么多事儿,自己妈还只关心职场谋权。
邱晓霞毫不在意:“我觉得除了这事儿,其他没啥好多操心的,除非你还把他当做一个特殊人物对待。”
邱冬娜被邱晓霞点拨,豁然开朗,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她打开邮箱,找到联络人白石初,转发了“入股合作协议”给他。并附上文字:正式的签约仪式定于本周六下午能一咖啡吧,请拨冗莅临。
白石初收到邮件时,正在自家餐厅里吃饭,他对面是坐在一起的程帆扬和白友新。三人的样子不像吃饭,倒像是谈判。
白友新努力的活跃气氛:“快吃快吃,国外吃不到吧,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白石初看起来彬彬有礼,说出的话却带着刺,他拿公筷给白友新夹了一筷子,说:“那时候妈妈第一次做这个菜,你夸好吃,她就每周六做这个菜等你回家吃饭,练得多了,就变成她最擅长的菜了,我喜欢吃这个菜,是喜欢你陪我们一起吃。”
白友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程帆扬,打马虎眼:“是吗?我都忘了。”
白石初笑了笑:“你要是忘了,就不会特意叮嘱阿姨今天做这个菜了。”
父子俩明暗交锋,程帆扬却像完全无感一样,自顾自地吃饭。
白友新稍稍板起了脸,要白石初之后就来自己公司帮忙,白石初却不急不躁地答道自己工作已经找好了,白友新正要发作,白石初却解释到:
“我就是知道你以后准备把公司交给我,所以我才比较慎重的找了工作。我投了华兴实的简历,已经接到面试通知了。虽然你在那有很多不愉快,但毕竟你也是那成长起来的,我想他们培养人才方面还是有一套的。如果我直接进了你的公司,员工凡事都会因为我是老板儿子包容我,学不到真本事。”
白石初这番话就是故意说给程帆扬听的,想向她强调自己对于公司的继承权,没想到程帆扬点点头,赞许道:“知道大公司的管理体系是什么样的,对你有好处。”
白石初对她的反应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白友新却很高兴,自己唯一的儿子终于成器了。在知道白石初打算隐瞒身份、从底层实习生开始做起的时候,他更欣慰了。
夜里,程帆扬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礼服、高跟鞋放进行李箱,为公司周年庆做准备。白友新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自己的自己有多高兴,程帆扬时不时也会应和他两句。这时白友新不经意地说:
“送你那辆车,我看你也不开,先让石初上班用,回头我再买一辆给你。”
程帆扬手上一顿,内心很是失落。白友新意识到自己失言,正要弥补,却听到程帆扬说:
“车钥匙在餐边柜上。”
白友新急忙解释:“我今天跟石初说,我的东西都是他的,只是想鼓励他奋进,将来咱俩有了孩子,我肯定也得为你的孩子留一份。”
程帆扬失望地看着白友新:“我需要用孩子争财产吗?老白,你对石初如何,怎么花你自己的钱,我都没有意见。”
白友新不满:“什么叫我的钱,过了这么多年,还分得这么清。你这人,就是油盐不进,石初已经懂事了,你就不能让一步吗?还有你们的周年庆,不能改时间吗?你是老板,你……”
程帆扬不回答,走进浴室洗澡,结束了话题。
另一边,白石初得意地打量着白友新刚刚拿给自己的车钥匙。他在国外遭了一年的洋罪,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走了,就是称了程帆扬的意。他从相册里抽出一张自己亲生父母的合影,走到客厅,把客厅相框里一张白友新和程帆扬的甜蜜合照换成了自己父母的照片,满意地离开。
第二天, 白石初收拾齐整、开上新车,来到能一酒店准备签约。
酒店包间里,王事成和邱晓霞都换了非常正式的衣服,在邱冬娜的带领下跟股东们签约,来的股东都很年轻,王事成和邱晓霞显得格外紧张,他们都没见识过这么正式的场合,两人站在一处,有点像婚礼上迎宾的新人。
王事成签完了几份合同,紧张地去上厕所,邱晓霞也跑去厕所补妆了。邱冬娜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这时一份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被放在了邱冬娜面前,邱冬娜抬头一看,是白石初。
白石初微笑着说:“从南法给你带的小礼物,不贵,不用惦记着怎么还我了。”
邱冬娜站起来和白石初握手:“好久不见。”
白石初握着邱冬娜的手久久不放开:“451天又7个小时。”
邱冬娜听了这个回答,明白他还在意着,于是轻轻的想抽出手,白石初却坚定的握着不放。这时王事成从厕所回来看到邱晓霞的样子,忙小跑着过来给她解围,殷勤地给白石初添茶倒水,白石初这才放开邱冬娜的手。
邱晓霞补妆回来,刚好碰上徐姐,徐姐拉着她羡慕地说:“乖乖,这是哪来的美女大老板,你们今天可不得了,你跟老王今天在咖啡吧跟人签合同,男的英俊女的美,好多同事一开始都没敢认。”
邱晓霞有些得意地替王事成说话:“王事成想低调点,跟其他老板找个茶馆把生意办了,我觉得就得定在能一,得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看,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
邱冬娜和白石初签完约,送他到车库,白石初看着她尴尬的样子,说:“不用送了,我想了400多天,也该想通我们为什么会分手了,我其实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我有幸帮你认清了这一点。”
邱冬娜道歉:“小白,对不起,我那时不够果断也不够勇敢,做了很多错事,包括对你的态度。”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其他人,白石初告诉邱冬娜,自己回国之后看到她,才真的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邱冬娜笑了笑,白石初对自己的想象大概是一栋舒心的大别墅,可惜自己只是一栋建筑面积60,使用面积45,三梯24户,和邻居共用走廊的居民楼,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是他要回的家呢。
白石初不甘心地问:“我遇上你的时间不对,如果我们再成熟一点遇见彼此,结果会不同吧。”
邱冬娜没有正面回答:“可惜人生不能假设。”
白石初笑了笑:“好吧,我会试着放开的。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从你这学会了失败。我成长了,不那么幼稚的以为只要我想,世界就是我的了。我找了份工作。”
邱冬娜赞许:“那以后,我们可以聊聊别的,吐槽吐槽老板什么的。你不会告密吧?”白石初乐了,当初就是邱冬娜向白友新告密,才让白友新知道自己没有出国的,现在还开始双重标准了。两人聊起旧事,气氛缓和下来。
这时电梯到达负一层,电梯门打开,邱冬娜留在电梯准备回楼上,白石初却回过头来,一脸期待地问邱冬娜:“我认真的再问一次,如果我们成熟一点,你会考虑我吗?”
白石初期待的看着邱冬娜。
邱冬娜闪避他的眼睛:“我现在,没有谈这些的资格。”话音刚落,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