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并不愿真得下手杀死同类,更何况此人目前还是连战连捷的大堂老大,虽有反迹,但没有实据更没有行动,难道要学孔子诛少正卯,以“诛心”之论而杀之?
安禄山已步入寝宫,关起房门,潘伟暗自沉吟,目光在下方无意识的四处扫视着。
突然,那位于王府最深处的寝宫像是呼吸了一下,在潘伟的感知中一缩一涨,从那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门扇之间吐出一缕缕黑色的气流。
心有顾忌,潘伟并没有放出神识去探查究竟,但施过咒法的眼睛却看得明明白白,那黑气如丝如缕,盘绕不去。
分明有着一股冲天的怨气和阴狠,这倒像是一些邪门外道独有的功法特征,看来这安禄山虽非僵尸,但身上还是有些古怪,不像是个单纯的老大。
潘伟并不迂腐,心下略一衡量已是睁开眼来,目光中冷芒如电,既然如此,那便定下这最后的决心了。
心念动处,小灵鼠糖糕从衣衫下溜了出来,在潘伟的心念指挥下蹿下了小楼,向东平王府的院中溜去。
在安禄山寝宫一旁的二层小楼上,精舍中安然静坐的周荃微微一笑,他的神识早已覆盖了这座院落,这闯入的小生灵却逃不出自己的感应。
如此形势,担心院中还有其他布置,潘伟并不敢放出自己脆弱的阴神附体感知,只能安排小灵鼠游走一圈。
检查还有没有旁人埋伏在暗处,小家伙自是行动迅速,不过两刻就已回到了得胜楼上,心念中传来的讯息也是一切正常。
潘伟给糖糕一粒金豆儿,眼睛却注视着那似乎在喘息的寝宫,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再思忖一刻,见天边启明星慢慢探出了头。
心中一定,正所谓事缓则圆,自己再好好调息一下,便等到今天晚上再动手也是不迟。
打定主意,便翻身进入了那尉迟家得胜楼的三层,一个纵跃轻轻巧巧坐在房梁上,下方正是尉迟恭的牌位和那一对古铜色的水磨定唐钢鞭。
今天一天,正是要借助这钢鞭的凶煞之气打磨一下自己胸中的剑意,夜来好让那安禄山一命归西,不管那些域外僵尸与这个人类有什么因果,想办法一剑绝了就是。
留下一丝神念继续关照着东平王府的动静,心念一沉,已是进入了修行和调息之中。
精舍中的周荃面色沉静,刚才来的探查不好判断,也许只是个来觅食的小小异种生灵,也许是来这东平王府刺探的外道手段。
毕竟这几天这样的动静也是不少,只是那小生灵蹿过院墙,直接消失在隔壁鄂国公府倒让他有点介意。
这国公府除了大堂的气运护佑之外,还有点神道信力的保佑,加上那得胜楼中的一对钢鞭煞气,自己想要接近也会引起点动静。
一般的邪祟之物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从此处而来的窥探,恐怕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所为,但又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晨钟响起,天色也慢慢泛出一丝亮光,周荃轻轻一弹身边小案上的玉磬,一个小僮儿走了进来。
“你去报告田老大,他们可以休息了。”
小僮儿躬身一礼,领命而去,接着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同心玉佩,轻轻一抚,一道灵光闪过。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盘膝而坐,似也是默默修行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在安禄山寝宫四周的房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刻鼾声大作,有人也自沉沉睡了过去。
上午当代鄂国公、尉迟宝光的父亲上楼上香祭拜,潘伟安坐于梁上,早已摒绝了气息,倒也没被发现。
只是耳中听到了尉迟真晖的祈祷大半都在祈求家祖保佑,早日得遇贵人,治好我儿的腿云云。
心中一动,也未多想,只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东平王府和自己的调息上来。
直到中午时分,那安禄山才自寝宫中出来,吃过午饭看了几份军报,又回到寝宫似是补觉不提。
这一切动静都没有一丝魔气发出,在潘伟的神识感应中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自是定下心来继续修炼。
到了下午,那府中终于一阵喧嚣,点齐军卒,执鞭上鞍,已是将那匹巨马又牵到了寝宫之前。
静修中的潘伟睁开眼睛,从一旁打开的风窗中看了下去。
看来今天这宫中还是有宴请,这安禄山也当真是皇帝和贵妃的宠儿,天天这般,也不知那杨国忠是个什么心情。
心中腹诽,眼中那东平王府门前又来了一队羽林卫,早胄鲜明,趾高气扬,只是却望不到曾在树墩城见过的那冲天煞气,安禄山似是一样的想法。
眼角也未瞥上一下,哼了一声,已是当先上马,身边几个侍卫一脸精悍之色,连忙一同上马跟了上去。
见这班护送的兵卒大多是外强中干,潘伟心中一动,却又旋即打消了白天在大街上动手的念头。
长安大道上人来人往,刀剑一起,马嘶人砍,又不知要伤了多少无辜性命,还是按照原计划就好。
闭上了眼,默默调息又到了天黑二更左右,睁开眼时,只觉得虽未完全恢复,但黄庭中金雷已有十枚,全身上下气血两旺。
真元流转如意,胸中更有一丝被定唐双鞭激发的凶厉之气在来回奔涌,正是目前刺杀的最好状态。
轻轻翻身一纵,已是又来到小楼挑起的高檐之下,正月二十的一轮残月才到天中,几朵冬日里少见的垂云掩映在它的旁边,倒显得天高云淡,月明星稀。
东平王府一如昨夜的情景,无声无息静谧一片。
潘伟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挑出的飞檐下,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双眼灵光一现,符法已是上身,仔仔细细将那王府又扫视了一遍,还是如同昨夜一样。
放下心来,任凭打磨了一天的凶厉杀意在胸中激荡一阵,左手的宝剑白虹也像是快要醒转,铮铮然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