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虎头想了想，回道：“归镇之时倒还没有听说，应该还得一段时日，听传言他每日都要进宫饮宴，直到晚上才回到府中休息，眼下还没有到别处去的说法。”
潘伟点点头，站定又思忖了一阵，抬起头道：“如此我就先走了，那玉真观的事恐怕要往后放一放，你们却要小心。”
肖虎头知道他要做大事去，心中也是一紧，伸手把住了他的手臂，嘬了嘬牙。
开口道：“我也知道自家这三脚猫的功夫不行，但多少能为你把个风、掌个眼，不如就让我同去，必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潘伟嘴角不禁绽开一个笑容，这等事九死一生，自己都心中没底，如何还敢让这没修行过的发小去送死，拍拍他的肩膀，直接道：“那三颗雷珠呢？”
虎头一听，忙从怀中掏出了那三枚保命神器，放在了潘伟摊开的掌心里。
潘伟瞑目凝神，不过片刻，又给这三颗“庚金雷珠”充满了真元，交待小兄弟善加保管，有情况时一定不要吝惜，当用则用。
肖虎头见潘伟不接他的话，也是心知其意，点点应了，在潘伟的手臂上用劲捏了捏，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交还三枚雷珠，潘伟看看外面天色已是微黑，拍拍虎头肩膀，就要告辞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心中却是一动，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莫名情绪，像是小时候课业没完成就去玩耍，后来阿爷问起时那种有点心慌的状态。
心头不宁，他又回头看了看眼中尽是希冀之色的发小，沉声道：“如果三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你便解散这‘黑虎帮’，自己离开长安城，向东南方去，走得越远越好，可能答应我？”
虎头本以为他要答应自己的同行，却没料到竟会有这样一番交待，意外之色溢于言表，吭哧道：“你这样的厉害……何至于此啊？”
潘伟摇摇头，回转两步握起虎头的手掌，双眼直视他的眼睛，半是肯求道：“答应我。”
肖虎头顿时全身一紧，也感到那不寻常的压力，深深看了看潘伟的眼睛，吸一口长气，点点头：“我答应你。”
潘伟这才展颜一笑，再次拍拍他那宽厚的肩膀，微笑道：“如此我们必定还有再会之日。”
说完转身而去，再未回头。
肖黑虎愣怔了半晌，转身回到自己的后堂，像是无意识地收拾起一应细软，取出了几个这两年攒下的金铤，半个时辰后，一个不小的包袱就已经收拾好了。
他才坐倒在榻上，摸了摸怀里的三枚雷珠，喃喃自语道：“何至于此啊……”
宵禁前的最后一通鼓声已经落地，潘伟片刻间就已是回到了永宁坊，他手中有个不大的竹篮，正是刚才从西市顺路买来的一些卤肉。
他已用“九转通心符”调整了相貌，变成了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少年，收敛了全身气机，并未运起身法。
只是手提着竹篮在坊间的小街上踽踽而行，心头还在回味刚才那莫名的情绪，也没注意到已是接近了幼时的家。
这只是条小小的街道，一个身体颇为挺拔的老者也是迎面而来，他手抚长须，像是也在回味着什么，双眼没有焦距，步履安然，有种澹然的气度。
仿佛只是个瞬间，两人擦肩而过，各自前行了几步后，同时出现了更为深沉的疑惑，像是又有什么难言的问题涌上心头，一起摇摇头，向前走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一刻后，潘伟又回到了肖虎头的院子，左右看看无人，轻轻巧巧的一跃而入，推开厢房屋门。
小光头早已闻见了竹篮中的肉香，眉开眼笑地睁开眼来，从潘伟手中接过美食，早扯出鸡腿猪蹄，大快朵颐起来。
潘伟微笑看着小家伙吃得开心，自己心中还有一些异样的情绪，刚才路过自己的家门，似乎一时间激起一种特别的熟悉之感。
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虽不亲热，但却了解，想必这就是故乡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吧。
见小家伙吃得开心，自己也随手扯过现块卤肉，一条条撕下来细嚼，一边交待小光头自己可能要去做点事，让他老老实实呆着就好。
心中想起刚才对发小的交待，摸了摸小家伙的光头，目光也柔和下来。
开口道：“如果我三日之内回不来，你就去天目山那一块儿找一个叫齐云展的道士，找到后就说是我让他照顾你，好不好？”
小玄智嘴巴中塞满了香喷喷的肉，本来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听到这话一时间呆在那里，使劲嚼了几口咽了下去，出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潘伟笑了笑：“一点小事。”
“我能去吗？”
潘伟又微笑着摇摇头，这等潜入刺杀的勾当，还是人越少越好。
小家伙虽然肉食不断，但一颗佛心澄净剔透，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使劲在潘伟的脸上来回瞅了瞅。
最后道：“师傅让我听的，我便听你的，但你也要小心。”
潘伟心中温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几只金器，随手捏成金铤塞到他怀里，自己若真有了事，小家伙的肉可别断了。
“康先生。”门口的侍卫低头行礼，周荃微一点头，又回到自己的精舍之中，他刚才去了一趟永宁坊，并不是那里出现了什么异样，只是心里涌起了一点情绪。
好像是那真正的周荃一点藏在心底的执念，想要回家看看的执念，左右也是没事，安禄山还在宫中饮宴，自己也就随心而去，正好看一看自己当年离开时的布置有没有变化。
在永宁坊走了一圈，自己的老宅早已成了他人的居所，自己以棋子布下阵法依然还在，想来前一个多月那荀家的血脉肯定到过这里。
触发了阵法，才能让远在范阳的自己生出感应。
只是心头那一缕莫名的情绪十分微妙，特别是快要离开，经过那荀琛一家的家门时。
有那么一刻，像是见到了特别熟悉的物事，一时间竟有点恍惚，赶紧调整过来，回到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