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孤儿,还不记事儿的时候就被师傅带到这个叫做环山的小镇。
不知道为什么,小镇上的人虽然没什么不好,但是总给我一种害怕我师傅的感觉,因此,他们也不让自家孩子接触我,哪怕是在我们房前经过。
也许,是因为我师傅工作的原因吧,我是这样猜的。
师傅是守夜人,就是那种大户人家去世的时候,去给人家看门守夜的。
这份行当很苦,跟死人打交道,挣得又是死人钱,如果小镇上的活儿还好,一旦接到小镇外面的活儿就要出去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很难娶到媳妇,当然,师傅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按照道理来讲,像我师傅这种人孤老之人,收养了一个孤儿,多半是为了传承自己的衣钵,可是我师傅不同,他不允许我碰他那些东西,也从来不教我守夜人相关的。
清晨,我按照惯例给香房供奉的神像上香,对于这些其实我是不信的,但是每每做起来我都是轻巧熟路,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一样。
“叶安,叶安,在家么?”一道招呼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直接走了进来。
因为是开门做生意,所以我在家的时候从来不锁门,方便来找师傅办事的人能直接进来。
“哎,来了!”我连忙招呼了一声,走出香房。
来的人姓蒋,小镇上有名的财主,光是他现在手指上戴着的两个翠玉扳指,价值就比我师傅家的全部家当还要多。
“蒋叔,我师傅出去了,估摸要四五天才能回来。”看到此人之后,我连忙开口道。
“嘿嘿,我知道,我早上看到他出小镇了。”老蒋嘿嘿一笑,没跟我打招呼,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说道:“这不是家里死了人,我着急么。”
死了人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品尝,让我微微一愣。
我轻轻皱眉,却还是耐心道:“师傅走的时候吩咐过,今日不接生意。”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传统中的鬼节,师傅每年的今天,无论来的人出多大的价钱,师傅都不会接,因为这是守夜人的规矩。
“我知道。”老蒋自顾自的将桌子上的茶杯端起,却发现里面是隔夜的沉茶之后,连忙放下,说道:“所以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师傅的,而是来找你的。”
“我?”闻言,我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个老蒋恐怕是听说过我背着师傅偷偷接活的事情。
对师傅的行当,我一直好奇的很,加上我对这方面有一种没来由的好感,对那些死人也一点不害怕,所以其实我一直在偷偷学师傅的本事,而且从一年前开始,背着师傅接了很多守夜人的活。
知道是生意上门,我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连忙将桌子上的隔夜茶倒掉,换上一份新茶,毕竟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谁去世了?什么时候没得?”接的活多了,我自然是知道该问什么。
“我爹,过了半夜就没了,应该算是今天。”提起自己老爹没了,这个老蒋脸上没有丝毫的悲痛之色,反倒是隐隐有日后少了一份开销的沾沾自喜。
这个老蒋是小镇上有名的不孝子,对自己老爹什么样众所周知,没少被人背后戳脊梁骨,但是我此刻在乎的却不是这事,而是这老蒋爹死去的时辰。
半夜刚过,乃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死的人,他的阴魂最不容易消散,所以师傅从来不会接这样的活。
听到这老爹是半夜子时去世的,我连忙摇头道:“这个,抱歉,蒋叔,这个活我不能接。”
虽然我背着师傅接了很多活,可是那套规矩却不敢轻易的违背。
“别啊,我可是看着你师傅出去了我才来的,放心,不会让你师傅知道的。”这老蒋听到我不接这活,顿时慌了,连忙站起来有些巴结的说道。
我还是摇头,师傅虽然是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师傅破自己的规矩,所以我自然也没有破那规矩的底气。
“放心,只要你去看我爹的灵堂,这钱少不了你的。”瞧见我的模样,这老蒋直接往桌子上拍出十几块大洋,说道:“这是定金,办完事之后,还有二十大洋给你。”
十几个大洋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么多年我学着师傅偷偷给人看灵堂,虽然弄到了不少钱,但是却连一个大洋都不到,这个老蒋一出手,就颠覆了我对钱的概念。
“不够?那我再加十块!”看到了我的犹豫,老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直接再次往桌子上拍出十块大洋。
二十几块大洋被拍在桌子上,有些耀眼。
这二十几块大洋,基本上低上我师父的全部家当了,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
“好,这活我接了!”我连忙重重的点头。
有了这二十几大洋,加上事后的二十大洋,足够我和师傅在镇子上开一个不错的小买卖,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这么操劳了,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听到我答应下来,老蒋的眼睛笑的都眯在了一起,道:“嘿嘿,好,你的规矩我懂,烧鸡,烧酒,放心,今晚都给你备着。”
夜晚,老蒋家的灵堂之中只剩下老蒋和他的妻儿,来这里吊唁的客人早就趁着天还没黑就回去了,按照习俗,不是死者亲属的人,不能在灵堂过夜,不然会沾染到晦气。
老蒋早早的将我叫了过去,宾客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在这里再待下去的意思,领着自己的儿女早早的睡大觉去了。
我大刀阔斧的坐在老蒋家灵堂的门口,无聊的望着天空,而我背后则是老蒋他爹的棺材。
这不是我*给人家守夜,自小习惯了这种环境,我并没有多少害怕。
算了算时间,我连忙起身去挑那在棺材之前的长明灯,这长明灯是人死后,为灵魂照亮找到自己家的指引,要燃烧七天七夜才行,与习俗中的头七相对照,一旦熄灭,死去人的灵魂就会失去回家的方向。
“你可不能灭了。”轻笑一声,我连忙将快要燃到灯油里的长明灯灯芯挑起,松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我只觉得寒风一扫,没来由的出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往外发凉,后背的寒毛更是直接炸起,似是被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怎么回事?”嘟囔一声,我心中没来由的一慌,随着灯光的摇曳,我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瞬间从我的眼角划过。
接着,只听“呼”的一声,长明灯息了。
小镇上没有人家有电灯,深夜本就漆黑,纵使漫天星斗也看不了五米远,那长明灯本就是唯一的光亮,可是这光亮此刻却消失不见了。
“糟了。”我暗叫一声,连忙俯下身子摸索,无论那长明灯熄灭代表着什么,此刻必须将它重新点燃才行。
却不想,慌乱之中,我的手并没有顺利摸到长明灯,反而是一直冰凉的手,猛地抓住我。
这手的触感枯瘦异常,似是那种老树枯朽的树皮一般,而且异常冰凉。
我仿佛触电的一般想要将手缩回来,大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尽管我为死人看过数次灵堂,但是这种场景却是从未遇到的,更别说此刻,这个灵堂之中应该只有我一个活人才对。
却不想,那只手虽然枯瘦,但是力量惊人,察觉到我的反抗之后,反倒是一拉,将我拉的一个踉跄,对着那棺材的方向跌了过去。
我直想高呼救命,可是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嗓子眼被糊上了,*也打了结一般。
就在此时,一道极速的脚步声响起,一直手牢牢的抓住了我的肩膀,猛地一拉。
我只感觉身上传来一股巨力,瞬间将我从那只冰凉手掌的束缚中拯救出来。
我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中的恐惧瞬间被驱散了许多,口中干涩的叫了一声。
“师,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