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岐山,位于渭水镇西边五十里外群山中一座小山,风水好,灵气足。
十五年前,墨迹生夫妇在此开宗立派,取名为‘无奇门’。
无奇门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却是天下百所仙门中最富有的门派,只因为它背后的金主乃是天下首富陈大善人陈言淼,而他的独子陈旭在此山拜师修行。
前几日陈九冲破了中阶修为,师傅墨迹生带着他下山历练,临走时将门派之事全权交给了陈旭管理。
这一天,大殿内发生了冲突。
“师姐你说是我说的对,还是四师兄说的对?”余子辉板着脸,一脸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我说的对了。”沈易安挑眉道。
初见的修行没有他们高,对他们所说的内容一知半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蹙着眉头,劝解:“好了,别吵了,等阿爹回来问阿爹。”
“师姐,师傅带着大师兄下山历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俩眼下修行遇到屏障,不解开又如何继续往下修练。”余子辉道。
小师弟怀恩道:“我们去问问二师兄吧。”
“问他?他除了比你强些,这里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比他修为高。如果不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又是盖房子,又是每年往山上大把大把的送金银,这才捡了便宜,做了我们的二师兄。”
沈易安伸手戳了戳才到他腰部高的小师弟,“你还真把他当回事啊,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灵骨之躯,不过是个连丹田都感应不到的废材而已。”
大殿内传来一阵哄笑,小怀恩年纪小,虽生气但也不敢说什么,拉了拉身旁的师姐,初见气得指着他们,“阿爹不在,你们就这般对待二师兄。”
“小师姐,我看这里也就你们俩把他当成二师兄。”
沈易安话音刚落,店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不屑的嘲笑声,落入依靠在门外的一位蓝衣少年人耳中,他双手环胸,微垂着的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有露出的嘴角有着一抹自嘲,带着些苦涩的味道。
他半年品五识,一年悟六识……
然而……天才之路就此止步了。
这样一个天之学子,虽然先天根骨极佳,却因丹田无用,感受到天地万物间浩瀚蓬勃的灵气,却无法筑丹田储灵气。
无法引气入体,一切修行都是白费,这也就是为什么各门各派收徒,都要测根骨,这是上天赐予的天赋,一百个人里不见得有一个天赋次的人,而天赋佳的人更是少而又少。
然而,他也曾为此失魂落魄过一段时日,后来还是墨迹生劝解说:人生无常,难免会有时顺境,有时逆境,应保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困于心,不乱于情,一切随缘,便好。
后来,少年也便想开了,安心的留在巫岐山,另辟蹊径,研究出一种借灵的术法,借灵,借取他人之灵力,修符咒之术。
“据说二师兄当年可是杀了人的,触犯了邪灵,陈大善人才将他送到这巫岐山,为的就是避祸。”有人小声议论道。
“我怎么听说是被野狗咬了,犯了癔症,发了疯才杀的人?”
“你们这都从哪听来的?”余子辉质问。
“你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当然知道的少了。”沈易安撇了他一眼,“我从小走南闯北,听过的比这多多了。”
有人好奇问道:“四师兄,那你说,陈大善人的媳妇真的是骗光了陈家钱财才逃跑的?”
沈易安勾了勾手指,那群人围了上来,“据说,陈大善人当年娶的媳妇,乃是个修炼成型的狐狸精,迷惑陈老爷变卖家产,只为了寻得镇元珠,为的就是修行,只是没想到生了个病殃殃的儿子。”
“我看传言也并非属实,二师兄这不好好的么。”余子辉道,“哪里病了。”
“对啊,而且不是说,人妖之子有悖天道,出生便是要遭雷劈的么?”
“你们,你们……”初见指着他们,气得直跺脚,“我,我这就去告诉我娘去!”
“小师姐,如果不是看在陈大善人的面子上,我们才尊称他一声二师兄。”沈易安冷哼一声,眼里竟是轻蔑之意,“如今师傅和大师兄不在,如果二师兄真想服众,那就拿出真本事来,叫我们心服口服,而不是手拿令牌……呜呜……”
少年摸了摸腰间的红绳,嘲讽的话语恍如一根利刺扎入心脏一般,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陈旭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其实,面对这么多年师弟们对他的冷嘲热讽,他早已习以为常,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他,但是说他的父亲,那就不行!
他手中灵符微现,化作一道微光,穿过人群,落入正在说话的沈易安身上。
沈易安嘴巴一张一合,舌头却僵硬的不能动,只发出“呜呜”声。
“手拿令牌怎么了?”少年走了进来,视线扫过大家,大殿立马安静了下来。
初见跑过来,稚气未脱的小脸,带着份委屈,“二师兄他们说你坏话。”
“我都听到了。”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的刹那,笑容消失,来到沈易安跟前停了下来,凌厉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一时间沈易安被看的发毛,眼里闪过一丝慌色,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仰起下巴,怒瞪着眼睛,毫不示弱的盯着陈旭,灵力汇聚于舌根,想突破术法,却咬破了舌头,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太聒噪了,该罚!”陈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故意拖延了片刻,才又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小心把舌头咬掉了。”
接着,转过身面对大家,“我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既然师傅将掌门令牌交给我,我就是你们的二师兄,你们就必须听令于我。”
“对了,我还要警告你们一句,你们之所以能上巫岐山学艺,那也是拖了我父亲的福,如果今后我在听到一句你们背后议论我父亲之事,我绝不轻饶!”
一群人见二师兄发火,立马垂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出。
陈旭又来到余子辉跟前,“为何事而吵?”
余子辉微微抬头,道:“今日修行,因丹气一事久辨不解,丹气分为人丹气、地丹气和天丹气。
人丹气就是打通任督二脉、奇经八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巩固丹田。
地丹气是摄外界天地万物间的灵气储于丹田内。
那么天丹气是什么,又该如何修练?”
“人丹气,修的就是人本身的精气,精气凝聚成型便是灵核的诞生。”
陈旭背着手,踱着步,义正言辞,道,“地丹气,修的是摄取天地万物之灵气。
而天丹气又为合丹气,就是将人丹气和地丹气,融结一体,形成丹元。
修行每一步都需脚踏实地,丹田需筑得够实,你的灵气摄入的要够纯厚,最后筑成的丹元就越强大,越有助于往后的修行。”
余子辉茅塞顿开,抱拳深深一鞠躬,“多谢二师兄指点。”
陈旭又耐着性子提醒一句,“有很多人急于求成,最后修成的灵核不堪一击,甚至走火入魔,记住人只有一次结灵核的机会,灵核若毁,此生便不可再休。”
余子辉感谢道:“师弟记住了!”
沈易安暗自鄙夷道:我们还有一次结灵核的机会,而你却连这一次的机会都没有!老天真是公平的很,给了你好的家世,好的悟性又如何,废材依旧不过是废材而已。
又有人大着胆子,问道:“那修行和修仙有什么不同?”
“修丹气、丹元、金丹乃为修行。金丹再修便是修灵元,而修灵元便是修仙之路的开始,修仙之路遥不可及。”
陈旭转过头看着大家是懂非懂的神情,又说道,“其实简单来说,修行、修仙,不过是体内灵核不断强化的一个过程而已。”
陈旭看着一张张注视着他的眼睛,满含了欲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地万物皆有灵,人是万物灵长,继承天地灵性而生,乃天地灵性一部分,与生俱来便有驾驭万物的本领。
所以,人的修行要比妖啊怪更加容易,不过人的欲望也因此往往不会止步于此,这便是所谓的贪心,是人皆有贪念。
他不能修丹,而改修符咒术,这也算是一种贪念。
合理的控制贪念是一种上进心,而贪得无厌便极易走上歧途,毁了心智,入了心魔。
被符咒封了舌识的沈易安,终于可以说话了,含糊不清的冒出一句:“……呜呜……你说得简单。”
陈旭没有理他。
沈易安似有不满,扬起脖子,质问:“那我问你,修仙,又该如何修?”
陈旭对他不屑一顾,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我看你根本就不懂,不过是在这里忽悠给我们看的。”沈易安一双眸子里散发着鄙夷的目光,继续故意刁难。
余子辉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扫了余子辉一白眼,其他人都吓的也不敢出声,时不时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俩人。
屋内瞬间安静的可怕。
“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修仙是要经过天雷劫的。你不过刚修到地丹气,而且地丹气稀薄微不可见,就开始臆想修仙之事?”
陈旭来到他面前,目光微微下移,随即抬头凝视着他,“劝你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好。”
沈易安先是微感一震,抬眸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他内心深处最灰暗不堪的一面,傲娇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陈旭看出来他的疑惑,便又道:“境界够了,自然能察觉出来。”
又指了指余子辉,说道:“你的人丹气筑得不错,不过,地丹气不够精纯,往后修行,更需静心才行,心静才能体会到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气。”
转头目光扫向大家,眼神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懵懂无知的,有心驰神往的,忍不住又说道:“不管大家修行到哪一步,我都希望不要急功近利,修行没有捷径,不要想着一步登天。”
犹豫一下又转过头,看向沈易安,声色严厉,“我不管你对我有何不满,我既然做为你的二师兄,我就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你的丹田筑基不够坚实,铸造出的灵核脆弱不堪,即使强行储存灵气,将来必有一天,因不能承载,而土崩瓦解。”
沈易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极为难看。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陈旭见劝他不动,微怒,“修行遇到屏障不解,而逃避,懦夫也!”
沈易安闻言,低垂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手腕,内心挣扎一番,久久才抬起头看向他,嗫嚅道:“那该如何做?”
“你现在是不是一修练,心口便会隐隐作痛?这就是妄想走捷径,心神扰之,经脉紊乱,而走火入魔的征兆。”
沈易安低头不语默认。
“先放弃修行,去藏书阁找静心经和洗髓经看看吧,对你修行有所帮助。”
陈旭甩袖来到大殿上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咙。
沈易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大家听的忘乎所以。
小师妹笑得像开了花一样,跑了上来,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二师兄,好厉害啊!”
陈旭噗呲一下子笑了,哪里还有刚才那种大意凌然,威风八面的样子,“不过书看的多了,懂得自然就多点。”
沈易安知道这不仅仅是书看的多,而是悟性极好,头一次觉得上天不公,这么一个天才,居然是丹田无用,可惜了。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
他问个这,你问个那的。
陈旭皱起眉头来,只好一一耐着性子讲解回答。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过,生无可恋的望着远方,师傅、师兄赶紧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