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客栈,月离揉了揉发胀的肚子,扫了一眼提着剑气势逼人的初见,一溜烟跑去了茅房。
沈易安余子辉冲着陈旭和陈九挤眉弄眼,用嘴型比划着,师姐生了一上午的气了,叫他俩做好心里准备。
初见把剑往外拔出一截,敛眉怒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陈九一看小师妹又拿出剑来,这是又要打一架的架势,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又自知理亏,惭愧的低下了头,不与正面交锋。
每次小师妹生气,师弟总有一套哄人的办法,百试百灵,自己便灰溜溜的躲到沈易安这边。
“小师妹。”陈旭走过来,两根手指把剑鞘往里推了推,“小心伤了自己。”
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初见板着脸,质问:“你丢下我,就是去喝酒了?”
陈旭比划道:“是去办了点事,顺便喝了一丢丢。”
陈九抚了抚额,办事?
明明就是去醉红楼喝花酒。
看着初见黑沉着的一张脸将目光转向他,还没等师妹开口,陈九便避开锋芒,“我那个还有衣服没洗呢。”
转身逃离似的上了楼。
这架势明摆着就是心虚么,初见更气了,这是有多嫌弃她,才会故意甩下她,瞪了一眼陈旭,委屈的不行,背过身,不理他。
“小师妹,不要生气了么。”陈旭满脸醉意,嘴角带着笑,扯着初见的衣袖,“……小师妹赏个脸看看我呗。”
厌邪微微皱了皱眉,眼眸里逐渐浮现了些淡淡的波动。
初见冷哼一声,依旧不理他。
“要不我给你变个戏法赔个不是?”说话间,陈旭手中覆上储灵符,捂上初见的双眼,嘴里默念着,“以灵之力,筑我之梦,入我之境,似真还真,浮生若梦。”
温润的手盖住眼帘的那一刻,初见彷如置身在了如诗如梦般的梦幻仙境,“这是……,好美啊。”
余子辉看着初见伸出手,脸上洋溢着的表情变化,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好奇的不行。
片刻后,陈旭见她展露出的笑颜,露出两个小酒窝,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松了手,“这样就对了么,笑一笑,才漂亮,看看师兄我还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一会儿师兄陪你放河灯,如何?小师妹……”
初见转过身,看到他跟个孩子似的,手里多了一盏河灯噗嗤就笑了出来,无奈的说:“我去给你倒杯醒酒茶去。”
陈旭嘻笑道:“还是师妹最好了。”
初见一离开,余子辉便好奇问道:“二师兄,你给师姐变得什么啊,能不能叫我们也看一看。”
“你想看?”陈旭冲他勾了勾手指,余子辉上前,主动闭上眼睛,拭目以待。
“哎呀,妈啊!”余子辉咋咋呼呼的,到处乱窜,最后跑到了凳子上,大呼道,“滚开,滚开,二师兄救我。”
一群人不明所以,陈旭打了个响指,余子辉随着那一声响,脸色才逐渐恢复了正常,“二师兄好偏心,居然变一堆蛇来吓我。”
“好奇害死猫知道不?”陈旭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看你还跟师妹争醋吃不。”
余子辉很是委屈的被沈易安拉回了房间,沈易安便走便说道:“也不看好自己的分量,活该被戏弄。”
余子辉更委屈了,“我不就是好奇么?你难道就不好奇?”
沈易安没有说话,他不光好奇这个,还对今上午那醉鬼闹街之事,耿耿于怀,但是他揣在心里,留意着,什么也没问。
厌邪也跟着陈旭进了屋,厌邪道:“你对你小师妹真好。”
“没办法,满山就小师妹一个女孩子,师父宠着,大家都让着,这脾气也就大了点。”陈旭坐下,喝了杯凉掉的茶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些,继续道,“她又向来吃软不吃硬,只能哄着来。”
陈旭又倒了一杯茶,看了看外面烈日炎炎,心头仿佛烧了一把火,“这天真热。”
厌邪看那双眼瞳微微眯起,散着迷醉的光,脸红的发烫,“陈兄是醉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陈旭喜欢喝酒,但是向来不贪杯,以往喝的都是桂花酿,性子醇厚,今天喝的是二月红,酒性烈,后劲大,再加媚娘有意灌酒,他也来者不拒,现在是头疼欲裂,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缓疏头痛,躺到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照得整条街灯火通明,街上挤得满满都是人。
俊男靓女,成双出对,人人捧着一盏河灯,河灯如荷花般地形状,中间点燃着一根红色的蜡烛,放到小河里,许下心愿,河面彷如开满了璀璨的荷花,迎着河水缓缓移动,汇成十里星河。
天上星河璀璨,地下河灯灼灼。
初见以往多是穿蓝色的派服,今天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穿上一套白天逛街时买的鹅黄色的襦裙,头上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带着下午买的那根珠钗,画着简单的妆容,有些小家碧玉般的美感,只是走起路来依旧风尘仆仆,与这身打扮有些格格不入。
一手拿着河灯,一手提着裙子,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入河里,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许愿。
河灯很快便和其他的灯盏融入到一起,朝下游飘去。
五师弟余子辉问道:“师姐许的什么愿?”
“秘密,说了就不灵了。”初见羞涩道。
“这都是骗人的,也只有你们这种凡夫俗子才会信这种无聊的东西。”月离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串冰糖葫芦,美滋滋的吃着。
初见白了他一眼,“你除了吃还懂得什么。”
“这是哥哥买给我的。”月离傲娇的抬了抬下巴,又咬了一个,“可甜了。”
“谁是你哥哥?”初见道。
“我刚认的弟弟。”陈旭手里同样的拿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初见面前,“师妹要不要尝一个。”
“不要。”初见看着俩人,有些不满,“他比你大吧。”
“谁大谁小,无所谓了,在我心里,月兄就是弟弟。”陈旭搂着月离,“就像小师妹一样。”
像她一样?
他们可是十二年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他和这人才认识几天,就和自己的地位一样了?
她不开心,非常非常的不开心,又狠狠的挖了月离一眼。
……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突然,一道清甜的声音吸引了初见的注意,她朝一旁正在许愿的女子看了过来,女子模样生的俊俏,穿着粉色襦裙,举手投足间,儒雅大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身边站着一位书生打扮的小郎君,清风素雅,眸含轻愁,女子看着对方的眼里满满的浓情惬意。
倒叫初见很是羡慕,抬头扫了眼另一旁的二师兄,陈旭手里的糖葫芦给了月离,此刻他正盯着河面上飘着的河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初见看在眼里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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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都让开……赶紧让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的声响,有人在人群中快马加鞭,皮鞭所过之处,一片哀嚎声。
马蹄撞翻了一个摊位,一个男子,岁数不大,体态甚是肥胖,像一只圈养起来的大肥猪,来不及躲闪,脚下一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眼看马蹄朝他扑面而来,马背上青年男子急忙拉紧缰绳,一声马叫,破空响起,在离那人一尺远的地方,马头一转,马蹄与那人擦身而过。
胖男人吓得脸色铁青,双腿颤抖如筛糠,腿间一股暖流流了出来,失了魂似的愣在了那里。
本就拥挤的人群,瞬间骚乱不堪,碰撞声,踩踏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胖男人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腿间,慌忙夹紧了,伸出一节肥胖的手指,羞怒的指责他,“钱三公子,你……”
马背上的青年男子,巡视着四周的目光被打断,闻言,敛眉怒目,阴冷的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胖男人,怒道:“还不让开!”
胖男人后半句话,硬生生吓得给噎了回去,拖着笨重的身子,颤颤巍巍的爬到了一旁。
那名男子眸光横扫四周,直逼的路边的人群,敢怒不敢言,纷纷退让两旁,他的视线顺着人群巡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接着又骑马绝尘而去。
于此同时,有人喊到,“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扑通”“扑通”接连又是几声的落水声传来。
其中一个落水的正是初见。
紧跟着陈九、沈易安、余子辉等人放下配剑,也跟着跳入水中救人。
陈旭思绪被扰乱,刚想下水救人,便被厌邪拉住了,指了指河面,摇摇头,“此处古怪,不可下水。”
闻言,陈旭再次朝河水看了过来。
落水人群附近的河灯被河水溅灭了几十盏,四周瞬间暗淡下来。
突然,他瞳孔紧缩,目光停留在灭掉的河灯上,“长明灯?”
厌邪点点头。
湛湛青空,万里穹宇,适才星光璨璨,霎那间,迷雾森森,月光惨淡,阴气缭绕,凄凄惨惨戚戚。
河面上散发着零星般诡异的荧光,随着河灯的熄灭,荧光越聚越多,河面上形成一片诡异的蓝色幽光。
难怪刚才他看河面上漂流着的河灯中,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原来是长明灯。
为什么这么多的河灯中,会混有长明灯,又为何祈福点的长明灯?
长明灯都是用来为逝者指引阴间之路照明所用,直至蜡烛燃尽自行熄灭,中途熄灭,实为不吉,极易招引附近的邪祟。
这时候,初见和其他落水的人,纷纷被人给救了上来。
初见被呛了好几口水,窒息般的猛咳了一阵,全身湿哒哒的,鹅黄色的襦裙,紧贴在身体上,显露出较好的身躯,狼狈的坐在岸边,脸色惨白,整个人还未在惊吓中反应过来。
刚才毫无防备的被人一撞,初见不慎跌入水中,咕噜咕噜的猛灌了好几口水,心里一慌,手忙脚乱的一通乱扑腾,越是挣扎身子越往下沉。
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皮越来越重,满脑子都是二师兄的时候,忽然,来人拉着她的胳膊往上游去,睁眼只看到白花花翻滚着的水泡。
出了水面,才看清原来是四师弟和五师弟两个人,一人拉着一只胳膊将她救上了岸。
陈旭脱下墨蓝色外袍,披在了小师妹身上,帮她掩了掩,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大师兄一连救了好几个落水的人上来,直到确认河中无人了,才跳上岸来,拧了拧湿漉漉的衣服。
“多谢少侠救了小女。”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麻衣,一边搀扶起全身湿哒哒的女子,低头双手环胸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显然也吓得不轻。
陈九弯腰拾起地上的配剑,湿漉漉的衣服有些松散,衣领处微微咧开,露出一节白皙的肩颈,与麦色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脖颈上带着一个红绳拴着的瓷白色小瓶,随手又见他塞到了衣服里,紧紧了衣领,又随意缕了缕湿漉漉的头发,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说着就朝陈旭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河面终于平静了下了。
陈旭掏出一张灵符,嘴里默念咒法,一张符咒泛起微弱灵光,轻飘飘的朝河面飞了过去。
幽幽荧光突然猛烈燃烧了起来,冒着的不是火红的火焰,而是诡异的幽蓝火焰,火焰彷如一个个面容狰狞的鬼影,在火海中痛苦的挣扎着。
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河面瞬间阴气森森,罡风四起,黑压压的阴霾雾气笼罩在上空,好似挥之不去的刺骨寒霜,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有人指向河面,惊呼道:“看,鬼火!”
接着,更多的人尖叫起来,“有鬼啊!”
刚刚还混乱的人群,推推搡搡,大呼小叫,都争先恐后的四窜而逃,眨眼间就剩了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