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同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这么些年唯一一次外放，是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刚成婚没多久，同姜文玉也算是相敬如宾，对刘姨娘，也从来没有苛责的地方。
外放两年，他中途只回来过一次，然后再回来时，刘姨娘大腹便便，说是上次回来之时就怀了孕。
他那时大喜过望，也没想那么多，对刘姨娘如珠如宝的待着。
倘若说他私心里不想要个儿子也是假的，但是自从陶青嫣降生开始，他也从来没有对这孩子有过任何苛待。
可是现在告诉他……他疼宠了十多年的两个女人，有可能在最开始就背叛了自己。
见陶同甫许久都不说话，刘坤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却见他冷凝的脸上，隐约划过一道水迹。
不过，再抬头看之时，却已然一切如常。
“今天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一个人说起，否则的话，你就等着在这牢里过一辈子吧！”
刘坤忙不迭的点头，又过了半晌，眼看着陶同甫就要离开，又连忙道：“我曾经见过那侍卫……可需要我帮忙指认？只要最后尚书大人您放我一条生路，怎么着都行！”
陶同甫转头深深的瞧了他一眼，推开牢门头也不回了就走了。
在书房枯坐一夜，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一闪现在眼前，天色微亮，圆月变成淡薄的月牙斜斜的挂在天际，陶同甫这才动了动如同木偶般僵硬的身子。
“来人……去林家，将林夫人和刘姨娘请来……”
正堂之中，陶同甫退了下人，手中的热茶渐冷，却始终一言不发。
姜文玉自然早就听到了动静，旁边站着一身素衣的陶青黛，见陶同甫这个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陶青黛眼睑低垂，轻轻的捏了捏姜文玉的肩膀，无声安抚。
“爹爹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估摸着或许和二妹有关。”
姜文玉眼神微亮，不过片刻，却又皱起眉：“他都已经出嫁了，还能做出什么幺蛾子？真是半点不消停，没有一丝一毫像陶家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同甫身形一僵，去拿茶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陶青黛余光瞥见了，心里有了数，又安抚的拍了拍姜文玉的手，也没有避讳，“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切都由父亲做主就是，二妹往日与母亲多有恩怨，这一次，咱们只管在旁边看着就行。”
这像是话里有话，姜文玉深深的看了一眼陶青黛，微微点头。
看这个情况，应该是刘坤把事情都说了，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说辞，竟然让自己这个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父亲，成了如此模样。
而另外一边，陶青嫣接到口信儿，原本是不乐意这么早回去，但是一看到让带着刘姨娘，顿时心中一喜。
果然啊，就算父亲责罚的再怎么厉害，终究也比不过这么多年的情谊。
“环儿，安排洗漱，去让人准备些父亲爱吃的点心，我一道带回去。”
陶青嫣点亮烛光开始梳妆打扮，林文君从睡梦中昏昏醒来，只隐约听到了一言半语。
“你这是要回去？”
“当然了，”陶青嫣对镜梳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不然的话，我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梳妆打扮给你看呢？”
不过只是问一句话而已，平白无故就被噎了一句，可是……想起这些天在礼部的风言风语，林文君勉强扯出一抹笑。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岳父了，今日我与你一道回去吧，也省得岳父担心。”
陶青嫣透过镜子也看到了林文君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到底是怕我父亲担心，还是别有所求，你自己知道。”
最后戴上耳环，对着镜子满意照了照，下巴微抬：“你既然要与我一块去，那就别给我丢人！”
自己可是新科举子，在外面别人也是要尊称一声官老爷的！陶青嫣不过就是仰仗着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夫人放心，为夫必然好好给夫人长脸。”
林文君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套上了自己礼部的官服，抖了抖袖子。
陶青嫣双眼一撇，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抿了口脂，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乐融融。
等到坐上了马车，二人依旧一路无话，伺候的人站在马车旁，一个个的也都颤颤巍巍的。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陶府外，林文君先行下车，理了理衣服，长叹一声，终究伸手扶了陶青嫣。
“夫君辛苦。”
陶青嫣皮笑肉不笑，二人肩并着肩，携手往里而进。
原本以为时辰这么早，自己应当被迎去出阁前的屋子，又或者说是花厅，但一进门，就发现正堂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父亲和姜文玉一身打扮极为整齐，哪怕是赴宴也不为过。
陶青黛站在姜文玉身边，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却让人不觉心里一寒。
“父亲……”
陶青嫣勉强笑了笑，走上前去，却在碰到陶同甫冰冷的眼神之时，忍不住瑟缩着退后一步。
“……时辰这么早，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对劲。
所有人都不对劲。
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文君站在正堂中央，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后悔了，今天就不应该一起来陶家，这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儿！
“确实有事。”陶同甫看也不看昔日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那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巴掌杵在那里，看上一眼，脸上就疼一分。
使了个眼色，自然有人出去吩咐，不一会儿，府中侍卫就押上来一人，双手被捆至小臂，头上套着麻袋，不住的挣扎呜咽。
……是个女人。
陶青嫣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陶同甫本就是个人精，自然也没放过她这反应。
“这事儿，还得问问你刘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