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死，不想死啊，家里上有老父，我若是战死在这，老父该怎么办？”
谁会想死，谁又不想平安回去？
“为什么？这么久了，朝廷的援兵都不来？锦城的弹药、箭矢，都已经用光了，再难守住城池。”
“朝廷是不是抛弃咱们了？”一个人断了只手，痛哭流涕询问。
“信使被派出去那么久，朝廷应该早就收到消息才对，为何迟迟不愿派来援兵？一定要等我等全部都死在这里，才姗姗来迟么？”
“不错，咱们不能再把赌注压在朝廷身上，朝廷显然抛弃了我们，不能等死，撤退吧！”
不少千夫长以上级别的将士，脸色不善，唉声叹气，很烦恼。
突然，陈元畅杵着拐杖来了，发丝凌乱，脸颊苍白的如同白纸，似乎像是摇曳在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即将奄奄一息。
大家都知道他受伤了，可没人知道他伤的多重，又伤在何处？
他还活着，就是众人的信念。
士兵先前的低迷情绪，渐渐消散。
“陈元帅。”有人上前，想搀扶陈元畅。
陈元畅一把推开那人，咬牙自行走去，导致人人都觉得他只是受了些轻伤，根本看不出是个重伤之人。
他一双虎眸，环视一圈士兵，每个人都羞愧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们确定不守了，要撤退？”
没人作答。
狂风呼啸，犹如孤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开口。
“元帅，我家中还有老父要养，五兄弟投奔朝廷参军，如今只剩我，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咱们死守锦城，毫无意义，按这速度下去，最多三天，城必破，咱们必死无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不如先退，日后卷土重来……”
其他人虽然没附和，但眼神中的闪烁，表明情绪和态度。
他们受不了等待死亡的日子。
闻言，陈元畅也不骂人，反而面色平静。
“你们说的对，都不错。实不相瞒，我也想回去，我有妹妹，有妻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轻飘飘的开口。
“可是，我不敢回去。”
一个千夫长不甘心询问：“为何不敢？莫非陈元帅怕陛下责骂？咱们已经尽力了，再打就是死。”
“本元帅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就算弃城而逃，陛下也会觉得咱们做的对。”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站稳身躯。
“至于本元帅为何不敢？本元帅告诉你们！”
突然，他声音加大，指向前方。
“看见没有，锦城后方数十里，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一旦燕地攻破锦城，快马加鞭，一天就能抵达那处边界。
那边都是普通百姓，咱们的同胞、家人，咱们可以为了保命，而放弃锦城，但他们呢？你们是否想过后果？
叛军如果骑马赶到那处，烧杀抢夺，大严子民该怎么办？”
顿时，数千将士背脊发凉，神色复杂，低垂脑袋，不发一言。
陈元畅继续朝前走去，目光幽森。
“锦绣山河是很美，光亮却需要有人在黑夜守护，否则何来长明？锦城不能破，一旦破，大夏将成为人间地狱，咱们的家人也难免遭受苦难，生不如死，你们甘心？”
将士们沉默，半个字都再也吐不出来。
“本元帅不走，要死也要死在锦城。男儿若不马革裹尸，和叛徒有何区别？和汉奸有何区别？想走的，本元帅不阻拦，也不会怪罪你们，走吧，回到京城，替本元帅告诉陛下，他的大舅哥不辜负他的信任，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话语，带着悲壮。
众人痛哭流涕。
“不走，我们不走，与陈元帅共进退，死战到底。”有将士纵声嘶吼。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狠心咬牙，表态，和陈元帅一块决一死战。
“和陈元帅一处决一死战，誓死追随！”
陈元畅心中动容，狠狠的揪了起来。
他岂会不清楚，留在这处死守，只有四个字，穷途末路！
但没办法，他不能走，死也要死在锦城，绝不后退！
“好好好，太好了！有点巨江水军和红毛战舰开战的气势了，誓死不退，用行动告诉外敌，大下男儿宁死不退。
诸位放心，陛下厚德载物，咱们的尸体会被运往连海，埋在烈士陵园，英雄墓碑上会长刻我等的名字，受后世敬仰、供奉。
家里的妻儿老小，也会得到十倍抚恤金。
本元帅和你们共进退，绝不独活。”
将士们被他感动到了。
只是，朝廷真的会不远千里，冒着和燕地作战的风险，将他们的尸骨收集起来，送到连海，埋进烈士陵园么？
倘若会的话，为何送出去数十封请求援兵的信件，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信，任其自生自灭？
陈元畅还想再振奋两句时，胸腔剧烈疼痛，疼的他做浑身颤抖，十指紧捏，才坚持没有崩溃。
“相信我，陛下一定另有计策，绝对不可能放任我们不管。本元帅用向上脑袋担保，陛下如果不是另有打算，便是信件半路被人拦截了，否则陛下绝对不可能看着咱们去送死。”
就在这时，有人大吼。
“陈元帅，快看，有敌军冲来了，人数不多。”
“人数不多？那是多少？”
众人神情巨变，几个人也不可能冲来送死才对。
陈元畅迅速跑过去查看，确实人数不多，大体五六个人，是燕地骑兵，身着贵重盔甲，级别显然很高。
陈元畅看清为首的一个，如同狮子咆哮。
“燕地大柱国涂横霸，速度攻击他。”
他疯狂下令，士兵们也很给力，搭上箭，对准涂横霸等人，疯狂射去。
可惜，涂横霸一张老脸从容，并不害怕，甚至躲也不躲，抬头挑衅一笑。
“急什么？怕了？”
陈元畅嗤之以鼻，“本元帅会怕？朝廷的援军明日就会抵达，到时候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统统灰飞烟灭。”
涂横霸冷笑，“是么？明日抵达？你们怕是在做梦吧？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