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问问有何乐事，大家乐呵乐呵罢了。”
提起开心事，老头又露出一口大黄牙，合不拢嘴。
“给这位公子回话，今年庄稼收成好，往年无数天灾、动乱不止，大体颗粒无收，百姓挨饿受冻。
这两年，幸而陛下有到吐鲁番等周边小国收购粮食，勉强解我等难民危机。
可是，自从前段时间打仗后，连周边小国都买不上粮了，陛下改革农具，推掉无用的厂区，用来种粮，所以今年绿悠悠的、黄灿灿的、一片片的好收成。
终于不用饿肚子了，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老头越讲越高兴，眼睛眯成一条缝，秦纪听着也很高兴，在准备开口说两句的时候，老头又睁开眼，红光满面开口。
“不仅如此，世家门阀为了体恤我等，联合一众地主老爷，说少收一成粮食，给我等让利，还要替我等缴纳一半粮税，让我等多得到粮食。
可惜，这是针对地主老爷的政策，也不知道属于陛下的地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政策。”
秦纪的话，堵在喉咙，笑容僵化。
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公然挑衅？世家门阀简直恶心。
身后的一众亲信，全都神色一冷。
尤其是钱明瀚这种脾气火爆的大将，更是火冒三丈，呵斥道：“老头，你说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陛下的政策、世家门阀的政策？大夏所有地，都是陛下的，不知道么？世家算什么东西？还敢借陛下的地体恤民情？”
钱明瀚迸射出来的气场，吓得老头脸色煞白，猛然跪下，以头抢地。
“几位老爷，我错了，我是贱民，你们不要生气，不要怪罪。”
老头吓坏了，老泪纵横，就怕惹火上身。
秦纪压下不爽，露出微笑，亲手将他扶起。
“别这样，别害怕，明瀚，道歉。”
他扭头，面色严肃。
钱明瀚浑身一震，乖乖给老头赔礼。
“大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老头更加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秦纪问：“你刚才说世家门阀提出政策，给农民让粮，是什么情况？”
老头看秦纪一行人，衣着非凡，显然压力很大，不敢怠慢，敬畏解释。
“这位公子，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庄长、乡长等等大人物说的，说世家门阀宅心仁厚，不忍我等百姓挨饿，才提出政策，要弥补一部分朝廷征收的农税，变相让出粮食。”
说到这，老头双目赤红。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每天没别的奢望，只求填饱肚子。天知道多让一层粮，我们下贱农民能吃多久。”
秦纪动容。
“大爷，若我没记错，天子不是免了很多税么？包括苛捐杂税、三响，全都免除了……”
老头擦掉眼泪，苦笑摇头。
“话是不错，陛下这两年来确实做了很多的好事，尽量让我等吃饱，但远远不够啊，免除部分税并非直接送粮，想吃饱，粮食还是要买的……
原本就天灾人祸，难以过活，仅仅免除部分赋税，也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该吃不饱，照样吃不饱。
陛下手中的土地，和世家门阀手中的土地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我等贱民想吃饱，最终看的还是大家族的脸色。
而我们也没有地，都是靠给地主们种地，往上一层一层利益网太多了，唉！”
他重重一叹，满脸都是不容易。
秦纪的心揪了一下，他已经尽可能收拢权利，但他不是神仙，无法在短短几年内就让大夏所有子民过的幸福、吃饱喝足。
看到更多底层百姓拼尽全力努力生存，他内心不是滋味。
陈仲衡也相当惭愧，京城周边都如此，更别提远离京城的各大城池那些底层百姓了。
“各位爷，闲话就不多说了，我得离开了，今天各庄长亲自下来，要给我等训话，我得赶紧过去。”
老头显得很上心。
秦纪懵逼，“小小庄长还搞训话这套？”
“公子，话也就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敢说，我们贱民是万万不敢的！庄长背后是有关系的，这一次庄长就是为了世家门阀多让粮一事。只有去听才能得好处，否则就没有。”
说着，恭敬行礼，笑容满面的离开。
秦纪神色古怪。
钱明瀚撇嘴，“陛下，末将觉得这件事，一定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先是九大顶尖世家联合送上请罪叔，然后早上有刺客行刺，现在搞出多分一成粮食这套。
莫将能猜测出这些狗贼，是想一边激怒陛下，一边收买贫穷百姓人心，好将陛下激怒到一定程度后，利用收买来的民心进一步毁坏陛下形象。”
“不错，老臣觉得也是如此，地主个个吃人不吐骨头，哪里会因为世家的号召就愿意多分一成粮给农民？此事很蹊跷！
普通百姓哪里懂得朝廷难处，只知道表面利益，世家门阀显然是想要恶意煽动民心，搞不好是要……”
这虽是他们的猜测，却绝非危言耸听。
当前局势，世家门阀这么做一定有目的。
造反，讲究民心，讲究师出有名，而这一切，就需要底层百姓来支持。
秦纪龙眸阴沉，脸色也相当严肃，万万没想到过来看秋收情况，就了解到如此多的猫腻。
“事实状况究竟是不是咱们猜测的这样，去听一听所谓庄长的话就知道了，走。”
秦纪声音冰冷，说完，一马当先。
众人尾随其后，杀气腾腾，似乎不是去听话的，而是去干架的。
跟随老头，秦纪等人来到祠堂。
祠堂人头涌动，人声鼎沸，内部挤满了人，外部也围了三圈。
高台上，一个身穿锦服的胖子，站在其中，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鄙视，甚至还抬手鼻子前扇了扇，好像对此次训话相当不情愿。
秦纪低调的带人靠近，尽可能的往前挤。
那胖子，一看就是典型的富到流油类型。
而刚才厌恶底层百姓的神色，无非是一闪而逝，随即便装出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