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色微蒙。
大敌当前，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戚临风早早起身，穿戴好一身盔甲，手握长刀，看起来浩气凛然，颇有虎狼之威。
为了行路方便，莫栖悦也身着骑装，行李更是除必要外能省则省，倒是各色药材带了不少。
她为了不拖后腿，决定一路骑马追随风餐露宿。好在前阵子也是学过的，至于小铃铛可与青羽同骑一匹。只那大量的药材会以马车装运陆续到边疆越阳。
夫妻俩严肃恭敬地到老太君院落处磕了十个大头。老太君一辈子见惯了生离死别，虽不舍倒也无所畏惧。
“去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府内有我这个老婆子撑着。祖母在这等大军凯旋而归！”
老太君哽咽说道：“我戚府儿女都不是懦夫…”
莫栖悦眼眶含泪，挪着膝盖到老太君脚边，抱住老太太干瘦绵软的小腿说道：“祖母可要保重身体，待我们凯旋归来，给您抱上小曾孙和曾孙女！”
老太君温情地摸着她的头发，“好！好！祖母为你们在佛前祈福，定当安康无忧，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老太君便吩咐即刻闭门不出，府内也留下公叔几位把关，门禁森严无人敢擅动。她颤颤悠悠地来到佛堂跪下，一心念佛祈祷。
戚临风带着大军一路疾行，莫栖悦则由高陆林江二人带领一队人马护卫，一行人皆是高头大马无多累赘。
出戚府前，莫栖悦倒是被姜岳这小子给拦住了。
姜岳单膝跪下，“恳求夫人带我同去！”
莫栖悦皱着眉，“你年幼又从未习武，不妨在府内好生跟着公叔学，待学成后自有你的去处。”
刚欲离开，脚步又被姜岳拦住。他坚定不移地说道：“小子虽年幼却绝非无用之人，侦查逃跑上阵杀敌皆无所畏惧，只求能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这臭小子，不就是想上战场找死，还说这么好听…
莫栖悦没好气地抛了个白眼，“收拾收拾行李，跟上吧！”
话音落下，姜岳就从门后掏出个小包裹，机灵地跟在后边。这操作看得小铃铛几人都无言。
原来还是早有预谋…
莫栖悦郑重地提醒他们，“先说好，若是半途撑不住也回不来，无法坚持的可以现在回去。”
小铃铛毫无迟疑说道：“夫人去哪我去哪！夫人可以小铃铛就可以！”
“愿随夫人同去，绝无异议。”剩余几人异口同声说道，连姜岳都在一旁直点头。
既然大家都同心，莫栖悦也不再多言。戚临风已经带着大军走在前方，他们总不好落后太久。
姜岳便与高陆同骑，莫栖悦一路都被围在中间，一行人迅速出城。
行军路途枯燥且疲惫，除了偶尔遇上个旅舍，便留宿一晚洗漱安睡，再填点热食进肚子，其余皆是啃着干粮配水喝。
头几天尚可，后面骑久了莫栖悦都觉得大腿开始疼痛，等到将近越阳时，她大腿都结了细细的一层痂。
高陆几人也是很意外，娇养贵女竟能如此坚持，连他们都险些受不住的路途，夫人却一声不吭从未诉苦过。
若是莫栖悦知道他们想什么的话，只能说自己要走的路，含着泪也得走完…
莫栖悦几人在半月后，跟着大军前后脚抵达越城的时候，盛安城天子脚下，知晓此事的人都是心思各不同。
彼时何氏正盘算着府内开销，本不快的心情听着这消息后笑逐颜开。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待在将军府当家做主享福多好？偏要跟去那战场添乱。这要是一朝不慎守了寡…”
何氏嗤笑出声，巴不得见着继女灰头土脸，不幸又悲哀地在她面前低头。
在何氏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熟门熟路地吹捧起来，“还是夫人您有远见，大小姐到底是无人教养，一朝得势也不长久！”
这话吹得何氏越发自得起来，连糟心的账册都顺眼许多，她大手一挥，赏了那丫鬟半两银子。
丫鬟千恩万谢地接过赏银，背地里却暗自撇嘴鄙视，想着侯夫人也是小性得很，连赏银都是吹捧了这么久才得半两银子…
不得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何氏“指点江山”的时候，莫凝香也是如出一辙。
莫凝香除了那些个不为人知的阴暗想法，就是在心中腹诽，有那时间随夫上战场，还不如早点怀上身子，也算个保障。
这倒也没错，各有各的追求，万人万条路罢了。不过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一阵黯然神伤。
伺候季母的婆子又过来唤她，“夫人起身了，三少夫人可以过来尽尽孝心了！”
尽孝心，尽哪门子的孝心！
不就是才三月未孕，就开始磋磨起她了。莫凝香暗恨地扯了扯帕子，面上柔软笑道：“是，妾身这就过去。”
想到夫君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身无功名。日后若是分家，上头还有几个哥哥，他们这一房顶多得些财物与宅子，怕是无法营生…
还有近来给季名灿添了不少侍妾通房的婆母，许久不见动静的肚子，莫凝香就觉得郁结于心。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种坎坷情况下，她似乎只能从别人的不幸对比下，得到异常的满足…
敏仪郡主却是意外地没什么耻笑，自从诚王被她所累得大势已去，仿佛一夜之间她的脾气就好上不少。
先前的偏执与易怒也减轻许多，反而更多是后悔害了父王母妃至此。
反而是诚王妃安慰她，他们如今有儿女相伴，日子清闲自在，比往日更是舒坦。
敏仪听到莫栖悦追随戚将军上战场后，也没有过多意外。毕竟在她过往的日子里，知道莫栖悦时常积德行善，胸中自有丘壑。
只是往日里不甘情绪糊住了眼，她又那般不甘…
敏仪叹了口气，“将佛经拿来吧，我替边疆将士抄一本。”
她诚王府也是军营出身，知道行军打仗的难处，尸横遍野都是寻常。如今待字闺中，也只能做点这些事了…
莫栖悦抵达越阳以后，直奔戚临风下榻处。越阳的太守府空着，正好住进他们一府人。
戚临风此时已前往最前线，下令抵抗杀敌，有十万兵马做支撑，白圩国的攻打也算是缓了下来。
而待在太守府的莫栖悦收整一番，就开始晾晒药草等物。
越城天气炎热，哪怕还是晚冬，光照依旧很强，没一会就晒得干透。小铃铛几人干脆将被枕与衣物等都拿到院子。
“夫人，这日头可真晒！”小铃铛稀罕地抬头望天。
高陆解释道：“可别看现在这么热，待晚上冻得不行！这被褥不够厚，我去派人要床厚的来。”
“虎子！过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听到呼喊跑了过来，“高哥喊我？”
“拿六床厚被褥来，将军屋里要上好的！其余普通厚实即可。”高陆吩咐道。
虎子应下后，给莫栖悦拱手行了礼，就兴冲冲地喊人一起去取被褥。
半大小子就是精力足，没多时就又神采飞扬地回来，厚被褥虽说早已清洗干净，也还是被铺开晒了太阳。
摸起来暖洋洋的，等午后天色渐凉才取下来铺到床上。
莫栖悦惊讶说道：“还真是有些凉了。”连空气里都少了许多热意。
林江一向寡言少语，不过越城他们来过几次，还算比较熟悉。
他严肃地说道，“往常这时候还会下雪，此时又有战事，怕是又要添些麻烦…”
雪景虽美，却只是对于安逸在家的人。想到那抵御蛮人的战士，大家都有些不安心。
莫栖悦抿了抿唇，“安排下去，尽快缝制棉衣棉袜等物，由将军府出资，让将士们吃饱穿暖无后顾之忧。好歹先撑过这一阵…”
若是干等朝廷送来，恐怕还要许久。索性戚府不缺银钱，这一番捐赠，也不过占了冰山一角，根本不值一提。
由于担心冬季过冷，寒气入体就不太好。莫栖悦特地让高陆准备一批生姜运去前线军营。
厨子刚准备完晚膳，就见这么多的生姜送进来。
“这是作甚？”
“将军夫人担心战士们受寒，棉服棉袜还在缝制，便先送来此物，你每日早晚熬两次姜汤，以驱大家体内寒气。”
厨子感动不已，他们这些底层将士鲜少有人关注，贱命一条并不值钱。
知道有将军夫人这般关怀照料，他激动得下了好多片生姜，煮了许多锅…更是命大家在用膳前先灌一碗下去。
也是有厨子的“广为宣传”，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将士们都对戚将军夫人十分感激，美名一时间传遍军营…
戚临风还一无所知，他正在营帐里与副将军师几人共同谋划，均对着地舆图争论不休。
他们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此战是迄今为止最为猛烈的。不止兵力所需最多，环境最为恶劣，甚至白圩国几乎举国兵马攻打！
面对这等蛮横国邦，戚临风定下先用撒星阵灭一灭敌国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