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卫婷家次卧的床上，卫航和陆沉并排躺着。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火锅的喧嚣早已散去，酒精带来的微醺感却在寂静中悄悄弥漫开来。
卫航翻了个身，面朝陆沉的方向，黑暗中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沉子……睡了吗？”
卫航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和一种不易察觉的兴奋。
“没。”
陆沉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醉意，但呼吸比平时略重一些。
“嘿嘿。”卫航低笑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用手肘轻轻撞了陆沉一下：“沉子，刚才……在婷婷那儿，我说的那番话……帅不帅？”
陆沉侧过头，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嗯’？”
卫航不满地又撞了他一下：“给点评价啊！是不是特别霸气？特别有大哥范儿？！”
陆沉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确实......挺帅。”
“哈哈！是吧！”
卫航得意地笑出声，随即又压低声音，怕吵醒隔壁的卫婷：“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婷婷的亲哥！谁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我跟他拼命！”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带着一丝感慨：“不过我之所以能这么帅，都是你铺垫的好，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支持婷婷去做驻校顾问。毕竟咱们俩对婷婷情感不一样，你就这么放心她每天和陈屿在一起接触？”
陆沉咂了一下嘴，嫌弃地瞥了他一声：“你把婷婷当什么人？你把我当什么人？早恋的吃醋初中生？”
卫航嘿嘿傻笑了几声，忽然声音低了下来，听上去较为严肃：“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担心。但你今天……能支持婷婷去追求她的梦想，真的……挺爷们儿的！比我强！要不是你先松口，我差点就想直接拍桌子让她别去了！”
陆沉默默听着，没有回应。
卫航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他翻了个身，平躺着。
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怀念：“沉子……你还记得……大四那年夏天吗？咱俩一起去B市实习那会儿？”
陆沉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黑暗中，他轻轻“嗯”了一声。
“记得啊……”卫航的声音带着笑意：“那会儿可真够惨的！学校给的实习补贴就那么点，咱俩穷得叮当响！为了省钱，合租了个小破宾馆的单人间！那房间……啧啧啧，还没婷婷家客厅大！就一张单人床！一张破桌子！连个窗户都没有！闷得要死！”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变得生动起来：
“咱俩晚上就挤在那张破床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那会儿瘦得跟竹竿似的，还好点！我这么大块头，翻个身都怕把你挤下去！热得要命！就一个小破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你打呼噜。”陆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控诉。
“噗！”卫航差点笑喷，随即反驳，“放屁！我睡觉可安静了！明明是你！你才打呼噜！跟拉风箱似的！吵得我睡不着！”
“是你。”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你！”
“你。”
“是你！”
黑暗中，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幼稚地争执着，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久违的轻松和亲切。
争了几句，两人都沉默了。
卫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
“不过……那会儿虽然苦，但真他妈开心啊！白天在研究所累成狗，晚上回来，咱俩就挤在那张小破床上，啃着方便面，喝着冰啤酒，吹牛逼！聊理想！聊未来！聊哪个系的妹子最漂亮……”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沉子，你还记得吗？有天晚上，研究所那个项目卡壳了，你死活想不通，半夜爬起来写代码，把桌子敲得震天响！把我吵醒了！气得我差点把你踹下去！”
“嗯。”陆沉低应一声，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结果你倒好！”卫航笑骂道：“我骂你，你理都不理我！眼睛都红了，跟魔怔了似的！后来……还是我爬起来，去楼下24小时便利店给你买了罐红牛，又陪你熬了大半夜！最后……嘿！还真让你把那破算法给搞定了！第二天去研究所，把那个牛逼哄哄的组长都震住了！”
卫航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仿佛那功劳也有他一份：“沉子，你说……要是没有我当年那罐红牛，你能有今天吗？源计划首席架构师？嗯？做梦吧！”
陆沉默默地听着。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卫航那副邀功的得意嘴脸。
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微小的弧度。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谢了。”
“拜托，你能不能别总‘嗯嗯’的，太没劲了。”卫航对陆沉的反应很是不满。
沉默几秒，陆沉再次开口：“我觉得咱俩......聊得有点暧昧了......”
“也是，这种话应该喝酒的时候说，躺床上说确实有点暧昧。”卫航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啊，时间过的太快了！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咱俩都成‘老男人’了！婷婷也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烦恼……”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卫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酒后的困倦和前所未有的认真：“沉子……”
“嗯？”
“婷婷她……就拜托你了。”
陆沉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黑暗中，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卫航的方向。
月光勾勒出卫航模糊的侧脸轮廓，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卫航的声音低沉而认真：“虽然你这闷葫芦，屁都不放一个！但我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你对婷婷，跟对别人不一样。”
卫航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和托付：“陈屿那老狐狸……太厉害了！我……我怕我护不住她，但我知道……你能！”
“沉子。”卫航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婷婷她最后选择走哪条路，你都要护着她！别让她受委屈！别让她被人欺负！”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重重地拍在陆沉的肩膀上：
“就像……就像当年在B市，我陪你熬通宵那样！咱俩……一起护着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