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陆沉这次回来,是寄人篱下。
那么储藏室的变化,就是将他的安身之处都彻底剥夺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住处问题,这是他生而为人,最后的尊严。
他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所有办公用品,眼神仿佛要将它碾碎!
陆沉依稀记得,那天许子萱曾对他提起,许言溪很喜欢房间里的格局,还说许言溪要把储藏室重新改造装修一下......
腰后的剧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尖锐,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想法,还有寄人篱下的落魄。
“陆先生?”
许言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洗手间在那边......你……还好吗?”
陆沉猛地回过神来,他迅速压下内心深处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转过身。
面对许言溪虚伪的关怀,他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没事......走错了......”
许言溪站在他身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敏锐地扫过陆沉身后的储藏室门口,紧接着又落回陆沉苍白的脸上。
他似乎并没有对陆沉站在这里感到意外,反而带着一种十足的从容。
“哦,这里临时放了些东西。”
许言溪的声音很是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书房是晚晚的办公处,我搬进来之后,共用一个书房有点挤,所以就暂时借用了一下。你的东西我都没用动,我一会儿收拾收拾,还住在这里吧。”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仿佛占据这个空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也对,许言溪现在才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没……没什么。”
陆沉低下头,声音沙哑,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只是不想再看许言溪那张虚伪的脸,也不想再看那个刺眼的储藏室。
不,是许言溪的办公室。
“我……去洗手间。”
他几乎是逃避一样,转身推开洗手间的门,将自己关了进去。
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陆沉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储藏室……办公室……许言溪……
他以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自己唯一的住处也被如此彻底地侵占和改造。
那种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一时间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他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他终于调整好情绪,脸上恢复麻木和疲惫,推开门走出来时,许言溪已经门外了。
陆沉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向通往储藏室的方向。
他走到储藏室门口,里面显然被匆忙整理过。
电脑、打印机等各种办公用品都不见了,墙角堆放的杂物也被搬走,地面简单打扫过,还残留着灰尘的印记。
那张简易的折叠床就堆在墙角,一旁的箱子上放着崭新的被褥。
许言溪把办公室“让”给他了。
他缓缓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那个“家”的喧嚣。
房间里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肩膀微微颤抖。
无声的压抑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许言溪那温和依旧、却让陆沉脊背发凉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
“陆先生?是我,言溪。”
陆沉猛地抬起头,他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问了一声:“有事?”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许言溪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比在客厅时更加锐利,带着一种审视。
甚至有一种警告。
“没什么事,”许言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陆沉耳中:“就是来看看你安顿好了没有,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没有了……谢谢。”陆沉低着头,声音虚弱。
“那就行......”
许言溪笑了笑,目光落在陆沉的身上,停顿了几秒。
然后,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和老朋友推心置腹的诚挚:“陆先生,现在你回来了,就安心住下。至于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相信新闻发布会你也看了,她说不会和你离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立刻变得锐利如刀:“我还得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子萱入学的手续还没有办好,等学校的事情办妥了,我会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到时候我再带着子萱搬出去。”
这一番话,看似是确定了陆沉男主人的地位,实际上却是许言溪手里的一把小锤子。
每一个字都是在敲打着陆沉。
提醒着他审时度势,认清自己的身份,看清自己的地位。
陆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
他默默点了点头,用自己的沉默和动作,表现出了顺从。
许言溪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多言,准备关门离开。
就在他手指搭上门把手的瞬间——
“言溪!”
一个急促,却带着温柔的女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那是苏晚的声音。
“又问文件你需要你确认,过来一下。”
“好!我这就来!”许言溪应答了一声,目光再次看向陆沉:“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千万别客气。”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站定了脚步,转头看向陆沉:“刚刚子萱的话,别介意。”
陆沉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点点头:“没事,童言无忌。”
“行,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许言溪帮陆沉关上门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房间里,只剩下陆沉一人。
他默默地打开折叠床,把被褥铺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门外的不远处,是苏晚和许言溪的交谈时,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欢笑。
门里面,是一个人放空思绪的陆沉。
他这次回来,是忍辱负重,是卧薪尝胆。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个下马威。
更艰难的挑战,还在后面。
想到这里,他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如同乌云散尽的夜空,星星骤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