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站在708特护病房磨砂玻璃门外,灯光透出,里面的人影模糊晃动。
他推门进去,暖烘烘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扑面而来,里面还有熟悉的昂贵雪松香氛味道。
病房里,苏晚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帮许言溪调整病床的靠背的高度。
她的动作极轻,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晚晚,可以了,这样刚好。”
许言溪倚在升起的靠背上,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沙哑的柔弱感,模样十分可怜。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很自然地落在了门口的陆沉身上。
许言溪愣了一下,立刻露出温和且带着歉意的笑容:“陆先生?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真是......太麻烦你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极了,甚至带着点发自内心的过意不去。
陆沉没应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位置。
毕竟在许言溪面前,他更像是一个卑微的第三者。
苏晚读大学的时候,在一次校园活动上认识了读研的许言溪,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许言溪毕业那天,两人发生了关系,只是一夜温存后,许言溪不告而别,选择了出国发展。
而后不到一年,他就和某公司的千金闪婚。
自此,许言溪彻底和苏晚断了所有联系。
一晃几年过去了,在某个晚上,许言溪突然给苏晚打来跨国电话。
电话里的他语气疲惫消沉,向苏晚抱怨国外的生活艰难,妻子性格蛮横,难以沟通。还说他当初只是看上了女方的富商千金身份和女方家族背后的关系,想借此一步登天,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并不是爱她。
但他现在想明白了,婚姻不能掺杂任何利益,必须要纯粹的爱情。
他想要离婚,想回国。
后来,许言溪确实离婚了,不过是女方提出来的。原因是他做了一些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搞砸了公司里很多重要的工作。
说白了,他是被女方踢出局的。
在各种打击之下,许言溪确诊了慢性白血病。医生说骨髓移植是最好的医疗手段,如果不做,最多还有五年的时间。
但配型始终没有消息。
另一边,当时陆沉的母亲遭遇严重车祸需要大量输血,陆沉为母亲献血,医院留取了他的血液样本录入骨髓库进行潜在配型分析。
配型结果出来:陆沉的骨髓和许言溪的慢性白血病移植配型点位高度相合。
苏晚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找到了陆沉,也就有了后面协议结婚捐骨髓的事情。
说到底,陆沉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是苏晚为了救白月光性命找来的“活体骨髓库”。他本以为随着相处,苏晚能对自己有一丝爱意,可此刻看到她对许言溪那般温柔关切,他心里清楚,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苏晚这时才注意到陆沉,在看到他的瞬间,脸上残留的温柔瞬间被一习惯性的、夹杂着不耐烦的命令取代:“饭带来了?赶紧盛出来,言溪刚醒,胃里正空着呢。”
陆沉此时还有些发怔,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病房里的情况。
见他迟迟不动,苏晚径直走到保温桶前,自己动手拧开盖子,南瓜粥的香气瞬间散开。
她拿起小碗和勺子,准备盛粥。
“我来吧。”
陆沉闷声说了一句,伸出手想接过碗勺,他实在不想像个透明的傻瓜一样干站着。
“不用。”
苏晚似乎是发现陆沉并不热情,干脆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不容置喙:“你笨手笨脚的,歇着吧!”
她盛粥的动作利落,盛好后自己低头凑近碗边,极其自然地抿了极小的一口试试温度。
那是一个亲密到骨子里的,下意识的习惯动作。
陆沉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苏晚不过是协议夫妻,也知道苏晚的心里根本没有他,更知道许言溪在苏晚心中的地位。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么亲密的举动后,他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疼的他喘不过气。
“来,言溪,小心烫。”
苏晚的声音瞬间切换到一种陆沉只在她对待名贵宠物时才听过的温柔,她舀起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递到许言溪的唇边。
许言溪虚弱地笑了笑,配合地张嘴。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过像柱子杵在一旁的陆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一勺,两勺。
“味道刚好,晚晚。”许言溪咽下粥,对苏晚温声说着。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陆沉,带着感激和一丝善解人意的体贴:“陆先生,太谢谢了,你熬的粥真好喝,比外面买的强多了。晚晚非要麻烦你......我说点个外卖就行,她非说不行,说外面的不干净,担心对我身体不好,非要你现熬点新鲜的送来。”
他的语速不快,声音里充满了虚弱,但更多的是体现了苏晚对他的担忧和关心。
苏晚听着,心疼地看着许言溪:“你身体要紧,医生说术后观察很重要,马虎不得。反正他也闲着没事,动一动对身体还好。”
“不,晚晚,还是要谢谢陆先生。”
听到许言溪的话,苏晚抬眼瞟了陆沉一眼,语气满是敷衍的施舍:“辛苦你了。”
这份敷衍,比空气更轻。
这份施舍,也只比空气重一点。
陆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个淡淡的弧度。
言溪,人如其名,是真会演戏。
他不想再看这种与自己无关且荒唐的闹剧,转身走出了病房。
坐在空荡的走廊里,听着病房里的温柔和体贴,陆沉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欣慰的放松。
这样也好。
总之未来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紧接着,苏晚慌张的声音响起:“言溪,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
病床前的呼叫铃被疯狂按响。
下一秒,苏晚夺门而出,发疯一样的奔向护士台:
“医生!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