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钟济民教授家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却无法完全驱散陆沉心头的凝重。
卫航靠在副驾驶座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刚才在钟老家中紧绷的神经带来的疲惫感，但脸上却抑制不住地泛起兴奋的红光。
“呼——！真他娘的过瘾！”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陆沉，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敬佩和激动，“沉子！你这招‘请钟老’简直绝了！神来之笔啊！神来之笔！我他妈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看到钟老最后那气势没？‘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能黑白不分！’”
卫航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感慨道：“卧槽！太他妈霸气了！听得我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苏氏把那疯女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这下好了！有钟老这尊大佛坐镇，我看苏晚后天还敢不敢放个屁！”
陆沉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和深藏的锋芒。
“钟老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他的话，就是定海神针。苏晚编织的那些谣言，在绝对的事实和权威面前，不过是阳光下的一缕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卫航用力点头：“那是！钟老一开口，谁还敢瞎逼逼？！”
他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带着一丝忧虑：“不过……沉子，你说苏晚会不会狗急跳墙？她那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一她……她再搞什么阴招？或者直接对婷婷……”
“她不敢。”陆沉的声音平静无波：“而且，我觉得她就算知道钟老会下场，她也不会做什么动作。”
不等卫航发问，陆沉自己解释道，声音更是如同磐石般坚定，“钟老当众表态，就是划下了红线。她再敢对卫婷或者‘晨曦计划’动手，就是直接打钟老的脸，等于和整个医疗界、教育界的公信力为敌。最重要的是，如果苏晚动手，就等同于承认了这次造谣是她做出来的。她没那么蠢，也没那个胆量。”
陆沉顿了顿，目光扫过后视镜，眼神深邃：“苏晚现在，自身难保。她没精力，也没那个胆子再掀风浪。虽然商场如战场，但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
卫航明白陆沉的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和匆匆的行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唉……就是婷婷……她现在肯定难受死了。学校让她停职等结果，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满天飞……你是没看见，那些话有多难听！什么‘靠关系上位’、‘收红包’、‘医疗事故’……妈的！全是狗屁！婷婷她那么要强，那么干净一个人，现在被泼了满身脏水……她心里得多憋屈啊！我都不敢想她现在一个人在家是什么样子……”
陆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卫航的话像针一样刺在他心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卫婷此刻的处境和心情。
那不仅仅是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差，被信任的机构质疑的委屈，被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淹没的痛苦……
最让卫婷感到痛苦的，是希望到失望的落差。
她当初去枫丹做顾问的时候，是多么激动和兴奋，这才多久，就出事了。
陆沉非常理解这种感觉，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懂。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我们现在去见她。”
“对！去见她！”
卫航立刻坐直身体，眼神坚定：“必须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告诉她，别怕！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有钟老这尊大佛在，有我们在，没人能欺负她！让她把心放肚子里！”
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卫婷家驶去。车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急切。
......
卫婷家楼下。
陆沉停好车，和卫航一起快步上楼。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响。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立刻回应。
卫航又用力敲了几下，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婷婷？婷婷？开门！是我和沉子！”
过了几秒，门锁轻轻转动，门被拉开一条缝。
卫婷站在门后。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干裂，眼睛红肿，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看到门外的陆沉和卫航，她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了一下，随即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哥……沉哥……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很久。
“来看看你啊！傻丫头！”
卫航一步跨进去，心疼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力拍着她的背：“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是不是又躲在家里偷偷哭了？哭有什么用！哭能把那些造谣的王八蛋哭死吗？！”
卫婷被哥哥紧紧抱住，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无声地浸湿了卫航的肩膀。
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没……没有……我……我就是……有点累……”
陆沉关好门，站在玄关处，目光沉沉地看着卫婷。
眼前的她，与几天前在研讨会上神采飞扬、自信发言的那个卫婷判若两人。
那时的她，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专业的热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朝气。
而现在，她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失去了所有的鲜艳和活力，只剩下脆弱和凋零的迹象。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陆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卫航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疼得不行：“累什么累！你就是被那些狗屁谣言给气的！走！进去坐着！哥给你倒杯水！”
他拉着卫婷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厨房倒水。
客厅里只剩下陆沉和卫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