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加密音频里是如同深海般稳定的电流底噪。
陆沉压紧了耳机，让听筒能更贴合自己的耳朵，从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
说实话，一个人在房间里听监听录音，多少带着一点恐惧。
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颇有一种深夜里一个人看恐怖片的感觉。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钟，耳机里会传来什么声音。
沙沙......沙沙......
录音播放了许久，但耳机里只有仪器的嗡鸣声。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陆沉屏气凝神，试图让自己完全融入这个录音环境之中。
骤然！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是从胸腔深处里面强行挤压出来的闷咳，毫无征兆地在陆沉的耳机里炸响。
“咳咳......唔......咳咳......”
那声音非常短促，也非常沙哑，带着黏稠的痰音。
紧接着，是剧烈的，重重的喘息声。
陆沉绷紧了神经，努力去听耳机里的声音。
极重的喘息声持续了近十秒钟，才缓缓平息。耳机里只剩下了那如同严重虚脱后的吸气声。
几秒死寂般的喘息后。
“哼......”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里夹杂着浓重的鼻音，仅仅是一声闷哼，就让陆沉感到极其严重的生理性厌恶。
“你的骨髓......像是一条蛆......在我的骨头里钻动爬行。”
许言溪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被严重的病痛耗尽全部力气的虚弱。
可是这句话，又十分清晰地盖过电流声传进陆沉的耳朵里。
“......就这点......见不得光的下三烂手段......”
又是一阵被强行压制下去的闷咳。
许言溪的气息极其微弱，喘息了许久才慢慢将后半句补全。
“......真配你的身份......”
耳机里又是漫长的死寂。
只有艰难的呼吸声在耳机里回荡。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还有那沉重的呼吸，就已经让陆沉坐立不安，冷汗无声地浸透了衣衫。
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许言溪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比以往更低沉，更黏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原本我这次回来，还打算和你好好相处......毕竟你的骨髓救了我的命。”
“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处处对我充满了敌意，你该让我怎么办？”
他似乎在积蓄力气，给自己接下来更长篇幅的对话做准备。
“你和晚晚之间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我生病，你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晚晚，更不可能和她结婚，也不会有五年衣食无忧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你母亲的病，恐怕......”
“咳咳咳......”
猝不及防的剧烈咳嗽打断了他，但许言溪的那些话却给陆沉的内心造成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最好能想明白这件事，不要以为是因为我的出现，抢了你在晚晚心中的地位，因为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地位......呵呵......”
“还有，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这样......用点小手段就能......”
耳机里的沙沙声中，许言溪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几秒！
然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低沉到几乎化在电流里的、带着极致恶意的喘息声响起：
“等我出院......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这个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听得陆沉猛地一怔，赶紧摘下耳机。
他没想到，用录音设备监听许言溪的事情非但没有得到真相，反倒被许言溪发现了！
不过......许言溪说得没错，并不是他的出现，影响了陆沉的地位。
陆沉也自然知道里面的道理，他只不过是好奇，想知道许言溪到底有没有得白血病！
可是......
他演的也太像了吧......
不对，许言溪确实是生病了。
但他得了什么病......
陆沉再次戴上耳机，仔细听着那边的内容。
大约过了几秒钟，开门声从耳机里传来。
“言溪？吵醒你了？”
苏晚可以放轻，又带着一丝透着疲惫的关心声音传来。
耳机里，许言溪那原本嘲讽叫嚣的声音瞬间消失！
紧接着，被一种更加剧烈，更加急促，更加逼真，甚至带着无比的颤抖，还有那种濒死状态下的虚弱取代！
“咳！咳咳咳！！！”
如果不知道这阵猛烈的咳嗽是许言溪发出来的，单凭这个声音，任谁都会以为对方是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穿透力极强。
太像了，许言溪的演技真的是太像了！
“呃……咳咳……水……水……”
沙哑绝望的气音破碎地迸出！
苏晚赶紧上前，用小勺子轻轻喂许言溪喝水，眼神里最初的慌乱，也被温柔体贴所替代。
浅浅喝了几口之后，许言溪微微摇头，粗重的呼吸声又响了起来。
苏晚坐在床边，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
都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苏晚此刻就是如此。
那种眼神，是陆沉从未见过的，更是他不敢奢求的。
“晚晚......”
许言溪轻声开口。
苏晚轻轻握着他的手，声音更是无比温柔：“我在呢。”
“晚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言溪，不许你乱说话，医生已经说了，你的各种症状都已经抑制下去了，各种指标也都趋于平稳，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许言溪虚弱地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晚晚，经过这一次，我想明白了很多。”
“傻瓜，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许言溪抓紧了苏晚的手，就像是多年前一样，熟悉，自然，这种感觉还是会让苏晚脸红心跳。
“也许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看透一些事情。陆先生是个好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苏晚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啊？”
另一边，听着耳机里的声音，陆沉也是猛地一怔。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自己了？
他原本还以为，许言溪会直接把自己在病房里放了监听设备的事情告诉苏晚，从而让苏晚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
已达到稳固许言溪在苏晚心中地位的目的。
可是他没想到，许言溪竟然在夸自己？
真是意想不到。
只是这种惊诧并没有持续多久，许言溪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只是......陆先生好像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