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所有的一切打乱,经济、秩序、环境和许多人的命运。从2020年新年开始,中国并进入了静止状态,空无一人的街道如同灾难电影一般,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憧憬渐渐的转换为恐慌,超市出现罕见的哄抢潮,空空如也的货架代表着人们心中的忧虑,当然食物还不是在这场黑天鹅事件中最抢手的物品。
口罩,在中国的社会现状中,除了医务人员外,普通老百姓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几乎不会佩戴的医务用品竟成为了2020年伊始最畅销的产品,准确的说“畅销”用在这里并不合适,因为已经不存在“销”这个概念。所有的口罩都作为战备物资被统一采购,按需发放,许多抢不到口罩的人开始购买海外代购,平日普普通通价值1.5的医用口罩竟被炒到了15元一只,防护性更好的N95口罩更是被炒到了百元一只的天价。
幸好这一切没有持续太久,优越的社会体制让我国在抑制疫情方面取得了迅速而有效的成绩,三个月过后,东方巨龙逐渐从冬眠中苏醒,社会开始重新运转,其中位于中国华东地区,钱塘江下游的H市对疫情的管控卓有成效,以数字城市为标榜的H市最先采用市民健康码,根据行动轨迹和就医状况将居民的健康状况分为绿,红,黄三色,绿色表示无风险,黄色表示存在一定风险,而红色则表示高风险。全国领先的管控措施让H市成为了最早一批允许复工复产的城市,虽然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但H市的早晚高峰已经开始出现车辆拥堵的状况,一切似乎朝着原有的生活轨迹在运行。人们依旧没有察觉在未被探知的细微角落,一切早已脱离预定的轨道,开始发生无法避免的改变。
周烨正坐在全新保时捷卡宴的驾驶座上,这辆价值百万的豪车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舒适感,在这个五月的午后有些疲乏的他只感觉焦虑和烦躁。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再次传来,周烨只得无奈的打开车窗将已经讲过两便的话再次重复。
“师傅,师傅再过五分钟,五分钟肯定来了。”周烨满脸堆笑的说着即使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
“五分钟,五分钟,你几个五分钟了啦,你停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嘞,我和你说,赶快开走,这里不允许停车的,被领导看到我们要扣钱的,赶紧赶紧。”
保安的语气不容分说,周烨只得无奈的点燃车辆位于方向盘左侧的启动旋钮,第一次开这辆车时就为了这个启动旋钮周烨足足研究了一分钟。车辆缓缓的在偌大的地下车库行使,和老板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40分钟,老板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在A座的楼下,幸好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的车辆并不多,如果换成周末,别说40分钟了,哪怕4分钟的停靠时间保安也不会给。
去年5月周烨离开了工作5年的原单位,加入了这家以监控报警设备为主要产品的科技公司,美名其曰副总经理,工资并没有增加多少,但是公司的规划和发展前景深深的吸引了他,正当周烨准备大展拳脚之时,疫情意外降临了,待到3月份企业复工之时周烨便成为了光杆司令,刚刚装修好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了他一人,两位老板是两夫妻,所以双双被隔离在北方无法归来,而其余的几名员工也因为各种原因递交了辞职报告,这还不是最令他感到沮丧的,就在复工的一周之后他收到了项目停工通知,原本作为今年主要盈利项目的XX商业体出现资金链断裂,被迫无限期停工,原本过完年就可以送往现场的货物堆满了办公室,周烨望着堆积成山的货物发呆,损失无法避免,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减少损失,这些举措放在平日都是正确合理的,只不过这一次周烨低估了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厂商拒绝了退货申请,坚持按照合同上的可退货时间操作,去年完成的一家私人牙科医院的项目又因为疫情无限期停业,本该过完年支付的300万工程款一下子也变得遥遥无期。
“王院长,你看看这笔钱能不能给我们回一部分,你也知道这次疫情对我们冲击很大呀。”
“不是我不解决呀,小周你自己看看当时签的合同,设备运行之日起91天没有出现问题才付尾款的,所以不是我不帮忙啊,现在我们都没有开始营业,更别说运行使用设备呀。”
“王院长,我们以后还要多多合作呢,你看能不能先解决一半的款项,你看如果不是疫情,91天早到了。”
“这样吧,我和几个股东商量一下,你知道医院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等我消息吧。”
对方迅速挂断了电话,周烨知道他等不到王院长的消息了。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等待一个月后两位老板从北方归来之时,公司便已名存实亡。老板的想法非常简单,因为拥有的财富已经足够他们挥霍了,所以公司不需要这种不确定的环境中继续经营,保持目前3名员工的规模,交一下社保,等他们交满两年可以在H市获得购房资格后便把公司注销了,此话一出周烨便知道自己在这家公司的旅途也到了尽头,接下来的一个月周烨也尝试过寻找新工作,但疫情对企业的影响让找到心仪的工作成为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从此后副总经理就成为了打杂小弟,开车接送、收发快递、搬家运货成为了日常工作。
“至少每个月还能拿个小万把块的工资。”
啊Q精神往往都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
电话的震动将周烨拉回现实,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女老板的姓名。这么倒霉,周烨心里不禁暗自嘀咕,车刚开出去就出来了,故意玩我呢!
“喂,菜总,你出来了呀,我刚刚……“
“我打了你两个电话了你才接到?在哪呢!”还没等周烨解释,电话那头就传来略显烦躁的抱怨。
“稍等稍等,我就在地下车库里,马上,两分钟就到,你在A口等我下哦,两分钟……”周烨加大油门,车辆开始提速,发动机的轰鸣在安静的地下车库显得格外响亮,单手接电话的他显然过分相信自己的驾驶技术从而低估了地下车库的宽度和车辆的转弯角度,前方的直角弯在超过60码的车速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尽管以最快的速度踩住刹车,同时转动方向,但保时捷的右前大灯还是不偏不倚的撞在立柱上,响亮的金属碰撞声让电话那头的烦躁彻底爆发。
“什么声音,你是不是撞车了,撞的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开,问你话呢!“
周烨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闻讯而来的保安和商场工作人员。
周烨和方紫结婚已经有五年了,他们的感情最早可以从高中时期说起,长时间的陪伴让两人几乎知根知底,双方都能从对方一些细微的反应中察觉心情的转变。不用多想,方紫便知道丈夫今天反常的沉默显然是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了,那笔工程款还没有着落?”方紫靠近坐在双人沙发另一侧的丈夫,弹簧坐垫已经有一些塌陷。
“我今天把车撞了,挺严重的。”
“没事,走保险呗,反正我们好几年没出保了。“
“不是我的车,我们领导的车,那辆刚买没多久的保时捷。”
一听是豪车,方紫的表情变得不再淡定,虽然很想责怪丈夫的不小心,但考虑到丈夫的心情,她还是用温和的声音问到“撞的厉害吗,怎么撞的,你们领导在车上吗?”
“就我一个人,她他妈的在楼上做美容呢,老子等了她40多分钟还没下来,保安就来赶了,我刚开出去她就打电话来了,运气真的背到家了,结果我赶时间车速太快了就撞柱上了,4S店评估维修费在三万左右。”
三万!方紫心里一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正准备买新房,所有的钱都必须斤斤计较,平时的吃喝开支都严格控制,这一下子修辆车要花三万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可以走保险吗,他们的车肯定保了保险,让保险理赔可以吗。”
“别人开我的车撞了,说用我的保险赔,明明是他的责任还要我来买单,你愿意吗?还他妈的是辆新车,操!”周烨忍不住暴起粗口
“那谁叫你自己不小心,告诉你多少遍了开车慢一点慢一点,从来不听的!现在好了,要赔钱了知道错了,你知不知道今年我们要买房的,我每天那么省吃俭用,衣服都只能买买小商品市场的,你一下子给我出去三万,三万可以买大半个平方的房子了!”这一次方紫再也忍不住了,抱怨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弹一般袭向自己不争气的丈夫。
“省省省,他妈的五六百万的房子是靠少买件衣服省出来的啊,要靠赚的啊!”
“那你去给我赚啊,口口声声说今年肯定赚大钱,结果呢,我看你钱没赚到花销倒是不少,现在越来越厉害了,一下子就是三万块的花销!”一说道这笔费用方紫的气便不打一出来,怒火中烧的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进了卧室,用力的甩上了房门。
这间50多平米的小屋是方紫父母在五年前给女儿买的,虽然是老破小,但是位于市中心核心区域,交通便利配套齐全,所以变成了小两口的主要居所。其实说起来两人的条件并不差,H市主城区一套房,新城一套房,县级市两套房,一辆30万左右的轿车和一辆SUV,虽说比上不足但比下肯定还是有余的,只是和以前比显然要落魄很多,这一切都源自周烨家里五年前的那一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