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泛红的面颊，心中担忧，
“顾行舟，你的心疾可还好？”
顾行舟闻言，目光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院中只余雨打芭蕉声。
可系统却又一次示警。
只因顾行舟心跳迟迟未能平复。
“算了...”
一声叹息打破了寂静。
顾行舟嘴角带笑，眼里满是宠溺。
“叶棠。”他靠近我，声音温柔。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亲你了。”
顾行舟轻声说，
他慢慢靠近......
我心里一惊，赶紧偏过头。
他的唇轻轻碰到我的嘴角。
这是我第九十九次攻略顾行舟。
却是他第一次亲吻于我。
顾行舟说，他一听到下雨就放心不下我。
就算叶漓怎么挽留，他还是跑回来找我了。
“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你还要一个人在这里淋雨吗！”
他话里全是责备，眼中却满是怜惜。
我轻声道谢，随即陷入沉默。
自那天之后，我和顾行舟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顾行舟竟为我丢下了叶漓，这本该让我高兴才是。
可那个吻却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任务，也害怕在这期间和顾行舟发生更多亲密接触。
虽然这次的进展比之前都要顺利，但我反而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想赶紧完成攻略，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想躲开顾行舟。
好在他最近公务缠身，没空理会我。
虽然我心里还是很纠结，但至少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直到半月后，上一世场景重现在我眼前。
整整提前了两年，叶漓再次落入了敌军首领王野手中。
那熟悉的条件再度响起，要以我替换叶漓。
抬眼望向顾行舟时，胸口一阵抽痛。
顾行舟将我揽入怀中，浑身战栗不止，
“抱歉，阿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带着难掩的不舍。
刹那间，无边的绝望将我吞没。
顾行舟的侍卫如上一世那般，恭敬地向我拱手示意。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一搏......
深知顾行舟心软，我正欲跪地求他。
眼前的变故，却令我措手不及。
只见顾行舟放下了手中的剑，步步向王野走去。
顾行舟大声道，顾家嫡子的性命，远胜过一个出嫁的叶家女儿。
王野闻言心动，挥刀催促顾行舟靠近。
我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萦绕不去，
顾行舟千万不能死！
我奋力挣扎，欲冲向前方，
侍卫却牢牢制住我不放。
“顾行舟！快回来！回来！！”
我瘫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想提醒他王野会和他同归于尽。
系统却封住了我的声音。
叶漓仍在啜泣，催促顾行舟相救。
顾行舟忽然驻足，首次回首望我。
他凝望着我，无声地说，别担心。
我拼命摇头，眼见王野猛推开叶漓。
利箭直指顾行舟眉心。
“嗖！”
刹那间，血雨纷飞。
“啊！！”
叶漓惊叫晕厥。
顾行舟满脸是血。
脚下躺着毙命的王野。
侍卫松手，我却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侍卫抱起叶漓离去，
顾行舟却不顾他们，径直奔我而来。
“阿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顾行舟将我拥入怀中，轻抚我的背脊。
我全身颤抖不已。
手指轻拭他脸上血痕。
随即聚起全力，重重掴了他一记！
“顾行舟！”我怒火中烧。
“你眼中还有别人吗！？”
“难道其他人的命就不重要吗！？”
10
顾行舟挨了这一巴掌，自知有错，连连道歉。
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
顾行舟脸色骤变。
“阿棠！阿棠！！”
他紧紧搂住我，声嘶力竭地唤我。
眼前渐渐发黑，意识模糊。
昏迷前，似乎听见系统的祝贺。
醒来时还有些迷糊。
系统告诉我，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已经攻略了顾行舟。
最后一搏，短短几个月，
恍如一场梦。
“恭喜宿主，”系统语带欣慰，
“你可以许愿了。”
系统说，我吐血那天，顾行舟像疯了一样抱着我狂奔。
要不是侍卫拦住他，及时送我去医馆，
顾行舟可能也会心疾发作丧命。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药引，顾行舟最多还能活两年。”
系统要我慎重考虑。
是为顾行舟寻药，还是唤醒拂衣。
“系统，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哑然失笑。
“我不惜受尽委屈攻略顾行舟，就是为了让拂衣醒来。”
“拂衣一直是我唯一的选择。”
“阿棠，喝口粥吧。”
顾行舟端来一碗温热的粥。
身为世子，他显然没照顾过人。
我摇手推开，再次表明不需要他陪。
顾行舟垂头丧气，面露失落。
“阿棠，我以后真的不会让你担心了。”
我曾对顾行舟说，如果他出事，我也活不下去。
那时他答应过不会再犯。
如今却因人质的事食言了。
我抽回手，淡淡地说“随你”。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
他怎么折腾自己，跟我都没关系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顾行舟却以为我还在生气。
顾行舟不停找话跟我聊，我始终提不起精神，
直到他提起拂衣，我朝思暮想的人。
“阿棠，兄长前两天醒了，大夫都说是奇迹。”
“叶漓一直喜欢兄长，这次也是高兴得哭了好久。”
我想，顾行舟怕是要在我面前澄清他与叶漓的关系。
可我冷笑一声，目光轻蔑地看向他。
想当初，我曾因叶漓心生嫉妒，故意对拂衣说，他真是好福气，两个表妹都倾心于他。
“婉兮，不一样的。”
我仍记得，当时拂衣神情郑重。
他说，我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我虽是他的表妹，却是他此生挚爱。
四目相对那刻，满眼皆是彼此。
......
11
我是洛婉兮，与拂衣相恋多年。
直到一场意外，将我们永远分开。
如今我成了叶棠，
是拂衣双胞胎弟弟的发妻。
我大病初愈那晚，独自来到了与顾行舟约好的酒楼。
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也正好有事相告。
可我没料到，顾行舟又一次因叶漓而爽约。
他让侍从传话，说叶漓被拂衣拒绝，心中难过，正在家里寻死觅活。
“阿棠，我送叶漓回府就立刻来寻你！”
顾行舟一面赔罪，一面请我稍等片刻。
我心中惦记着那件未说出口之事，只得继续等候。
深夜，一串串烟花突然在空中绽放。
丫鬟告诉我，这是顾行舟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望着对面空着的椅子，
不禁觉得丫鬟的话有些讽刺。
我只想回府歇息......
可回到府中，没见到顾行舟，却在他房中看到了衣裳半褪的叶漓。
她声音娇媚，听不出半分醉意。
“表哥在洗漱，若姐姐有要事，我让丫鬟进去通传。”
叶漓装作体贴，话中却暗示与顾行舟亲近。
“不必麻烦了，”我冷笑道，“你若想与顾行舟独处，不必找这样的借口。”
叶漓在拂衣那受了挫，便想借此羞辱我。
可她不知，纵使她与顾行舟如何亲近，
我心中早已毫不在意。
回府路上，顾行舟也在此时赶来。
“夫人，外头那些话你莫要相信！”
“是叶漓醉酒，突然扑了上来。”
顾行舟又气又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完，他“扑通”一声，朝软榻上坐着的我跪了下来。
道歉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我吓了一跳，又见他面带羞赧地抬起一条腿，郑重地掏出了一对玉镯。
顾行舟深情说道，这是成亲那天他欠我的。
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我不由担心一会谈休书时，他会不会又心疾发作。
我尴尬避开玉镯，递过手边的和离书。
“阿棠，你是不是拿错了......”
顾行舟只瞟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可下一刻，他便看到和离上我画好的押。
12
顾行舟一脸无措，明显慌了神。
“阿棠，你相信我，我和叶漓真的没有什么！”
他急得眼眶泛红，
“昨夜她吐了我一身，我让下人送来衣裳，梳洗干净后才想着寻你，这才耽误了时辰。”
“叶漓曾经救过我，她要寻死，我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因为她抛下你了。”
“我向你保证，阿棠。”
叶漓救了心疾发作的顾行舟这事。
在京城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
顾行舟醒来后对叶漓一见钟情。
至此成了她最得意的追求者。
细细想来，我九十九次的惨死，倒也成了他俩的一场游戏......
我不禁恼火，冷声打断他的话，
“顾行舟，你不用和我保证，赶紧把字画了就行。”
我从未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同顾行舟说话。
他呆立当场，嘴唇紧抿，满脸失落。
我别过脸去，片刻后，忽觉膝上一重。
顾行舟半跪着搂住我的腰，将头靠在我腿上。
“阿棠，我爱你。”他声音低沉。
我欲起身，却被他紧紧按住。
“这话我早该告诉你。”
“我知错了，从今以后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所以，不说和离了好不好？”
“求你了，夫人。”
顾行舟一遍遍低声恳求着，
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笨拙地讨好着主人。
早在系统显示攻略成功那刻，我便知道顾行舟心中有我。
谁知他将心意宣之于口，竟是在我提出和离之后。
这人怎就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13
我不禁皱起眉头，面露不悦。
再说了，顾行舟于我，本就不该有任何牵绊！
“顾行舟，我去意已决。”我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因为，我不爱你。”
霎时间，顾行舟双目赤红，紧紧凝视着我。
我以为他定会发怒。
不料他忽地笑了。
还将头靠在我怀里蹭了蹭。
这是受了打击，傻了不成？
我看他举止古怪，正疑惑间，听他笃定地说：
“阿棠，你这是在说气话吧。”
他神色轻松，
“你用其他理由来和离我都信，可你却说不爱我。”
“你为救我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还说我若有事，你也活不下去。”
“你每月都去寺里为我祈福，看我找叶漓时，一个人在雨里哭。”
“我被人挟持，你哭得撕心裂肺，差点冲上去替我。”
“阿棠，这些事情，都是你为我做的啊。”
“你怎么会......不爱我呢？”
顾行舟说一句，面上便添一分哀伤。
话未说完，笑意全无，声音也带了颤音。
泪珠滴落，打在我手背之上。
“阿棠，对不起。”
他哽咽着开口。
虽非头一回听他道歉。
却是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他如此深切的愧疚。
泪水沾湿了和离书。
我一直未语，待他平静些才说。
我要搬去别院，等他愿意和离再来寻我。
顾行舟执拗地摆头，说死也不会应允。
“阿棠，这回换我来守护你，我定要等到你回心转意。”
顾行舟目光坚定，与拂衣如出一辙。
我一时怔住。
顾行舟深信，我说不爱他不过是一时怨气。
我心中五味杂陈，几欲和盘托出。
想到拂衣，想到二人关系，终是将话咽回腹中。
我深知，以我如今身份，已与拂衣无缘。
我只想尽快与顾行舟和离，
此后独自度过余生。
顾行舟竟在府门外负荆请罪，跪地不起。
他为成亲那日的传闻向我赔罪，又澄清了前两日被人瞧见的画面。
“我确实曾倾心叶漓，如今我只爱我的夫人叶棠。”
“往日种种过错，令阿棠心碎，此生我定当弥补。”
顾行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坦然认错。
“阿棠，原谅我，我此生的挚爱，唯有你一人。”
众目睽睽之下，顾行舟眼中满溢着浓情蜜意。
14
这事在京城传了好几日，坊间议论纷纷。
有骂顾行舟薄情的，也有夸他知错能改的。
有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有说情深已晚徒伤悲。
而来给顾行舟做说客的夫人络绎不绝，连我娘都被顾行舟这般诚意打动，屡次相劝。
“阿棠，娘给你煲了汤，晚上世子送来时，你好生与他说说话。”
听了丫鬟传话，我不禁头疼。
本想悄无声息地和离，顾行舟却闹得人尽皆知！
我“痴情”的名声已传遍京城，也不能再把“无情无义”当做和离的理由。
不少闲人甚至递话来说，
我该知足，待折磨够他便该原谅。
众人似乎都偏爱这般前倨后恭的戏码。
最令人恼火的，还是始作俑者顾行舟！
他不但日日往我爹娘处献殷勤。
还总是追问我，何时开始“惩治”他。
“阿棠，如今众目睽睽，你可愿给我一次机会？”
顾行舟声音温柔，低声下气地恳求。
我冷笑一声，让丫鬟回话说“休要以势压人”，便将他拒之门外。
在院门见到顾行舟时，才忆起娘说要送汤。
夜风料峭，他却只着单衣。
面色苍白疲惫，见我时双眼却骤然明亮。
“阿棠，”顾行舟捧着食盒，强作笑颜，“娘给你煲了汤，寻不见你，我只得在此守候。”
我接过食盒，道谢后婉言相请。
他却厚着脸皮非要看我喝完才肯走。
汤有些凉了，我只喝了一口，就发现汤不是娘亲煲的。
这汤味道实在糟糕......
举目望去，见顾行舟目光时不时往我这边瞥，又瞧见他手上缠着的纱布，
心下明白，便径直将汤倒入水缸。
“哎，阿棠，你......”
顾行舟想要阻止，却只在我身后踌躇不前。
“顾行舟，叶漓可曾提过，你的汤不堪入口？”
话音刚落，顾行舟面上顿时飞起红霞。
“没有，阿棠，不是......我从未给叶漓煲过汤。”
“这是头一回下厨，下次定能做得更好。”
顾行舟勉强挤出笑容，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还说什么下次......怕是会更加难以下咽！
我已然心倦，不愿多费口舌，语调也变得生硬，
“顾行舟，我倒掉这汤，不单因它味道不佳，更因是你亲手所煲。”
“我并不想领你这份情，还请你在和离前莫要来打搅。”
我原以为顾行舟会动怒，或是拂袖而去。
谁知他只是默然伫立，少顷又自言自语般问道，
“阿棠，可否让我明日陪你去灵隐寺？”
15
瞧见顾行舟眼中期盼，我这才记起，
次日要去灵隐寺为拂衣祈福。
如今拂衣已醒，我也不必再常去了。
想到此处，我向顾行舟摇头。
“顾行舟，不必相陪。”
看着他嘴角渐渐下垂，我又补了一句，
“往后我都不会再去了。”
这话一出，顾行舟脸上由失落转为绝望。
那夜顾行舟强忍泪意，挤出笑容道别才离去。
他许久不曾来寻我，直到某日。
他郑重其事地说要约我一酗。
我应下了，可顾行舟却爽约了。
“夫人，”传话的小厮气喘吁吁，“世子殿下在大少爷房中，大少爷病重，怕是不能来寻您了。”
我心头猛地一紧。
拂衣可是出事了？！
脑中一片空白，我立即朝世子府狂奔。
远远便望见阁楼边缘坐着一人。
身形瘦削，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落。
泪水夺眶而出，我只顾拼命向前跑......
“拂衣，洛婉兮已去，还有我陪你啊！”
“你若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也活不成了！”
刚到阁楼门口，便听见叶漓哭喊。
“叶小姐，我与你素昧平生”
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生死与否，与我何干？”
往日温和的拂衣，此刻语气冰冷刺骨。
叶漓羞愤离去。
她重重撞过我身旁，我却无暇理会。
“顾拂衣！”我高声唤道，阁楼上二人齐齐回首。
拂衣神色困惑，显然认不出我。
16
“阿棠，你怎么来了？”
顾行舟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
“顾行舟，莫要多问，请先下去等候。”
我恳切相求，顾行舟神色变幻，终是默默离去。
偌大阁楼，仅剩我与拂衣二人。
“顾......将军，可否先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向拂衣靠近。
拂衣摇头，面上挂着疏离的礼貌笑意。
“叶小姐，抱歉初次相见就让你受惊。”
拂衣说他心中欢喜，因为即将与心上人相见。
见他身子又向外倾斜，我惊呼：
“且慢！拂衣！！”
“洛婉兮尚在人世！！”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
拂衣动作一滞，转头怔怔地望着我。
“拂衣，洛婉兮还活着，只是无法与你相认。”
积压的委屈在此刻爆发，我哭喊着：
“她已成了另一个人，还嫁作他人妇，永远无法回到你身边。”
“拂衣......一切已不可挽回......”
我心如刀割，跪倒在地。
忽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环住。
“婉兮，当真是你吗......”
拂衣声音颤抖，反复询问。
我已哭得说不出话，只得不住点头，紧紧抱住他。
拂衣低声问我，是否因顾行舟才不敢相认。
我蹙眉，不知如何解释。
拂衣似是误解了我的沉默，反倒安慰起我来。
“婉兮，若你愿做叶棠，做......行舟的妻子，我定守口如瓶。”
“婉兮，你平安喜乐便好。”
拂衣笑得比哭还难看，令我既恼又怜。
“傻瓜，就这般轻易将我让人了？”
我嗔怪一声，踮脚紧抱他。
我沉浸其中，竟未察觉渐近的脚步声。
17
“叶棠，你们在做什么？！”
顾行舟怒火中烧，他目光震惊，瞠目结舌地望着我二人。
“叶棠，这便是你执意要和离的缘由？”
“兄长才清醒几日，你便与他暗通款曲？”
离开阁楼后，顾行舟不住冷言讥讽。
我瞧他面色惨白，开口问他可曾带药。
“方才你亲近兄长时，可曾顾及我的心疾？！”
顾行舟声音陡然拔高，语带讥诮。
承受着顾行舟愤然目光，我思量许久，终是道出实情。
从重生，到系统，再到攻略他救拂衣。
我独独略去前九十九次攻略失败身亡之事。既然已经成功，再提这些往事，反倒像是在博取同情。
顾行舟起初眉头紧锁，渐渐面上再无波澜。
“所以，你说不爱我，当真？”
见我颔首，顾行舟一把推翻面前的屏风，神色扭曲。
“叶棠......你戏弄我......你好大的胆子！”
顾行舟咬牙切齿，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转瞬间，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顾行舟这般绝望模样，我从未见过。
他默默垂泪，宛如一碰即碎的琉璃。
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抚慰。
“叶棠，”顾行舟声音嘶哑，“我恨你。”
顾行舟五指钳住我下颌。
被迫仰面与他对视。
恨意，不甘，痛楚，哀伤......
顾行舟神情变幻莫测，终是自嘲一笑，
“我该恨你的，叶棠......”
他轻声呢喃，将额头抵在我肩上，
“可为何，我竟狠不下这个心。”
那日，我与顾行舟不欢而散。
“叶棠，你休想和我和离。”
顾行舟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
他说，我欺瞒于他，他绝不如我所愿。
拂衣在顾行舟离去后，关切地问我，可要与他倾诉。
我缓缓摇首。
拂衣心思太重，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会更加自责。
“婉兮，无论遇何事，我定不离不弃。”
拂衣不再追问，轻轻吻我额角。
我对拂衣说，定会尽快解决与顾行舟之事。
18
可顾行舟始终对我避而不见。
我只得等于世子府前，问他究竟要如何。
“叶棠，你背叛于我，还指望我成全你的好事？”
顾行舟言辞尖刻，我强忍怒意道，
“顾行舟，若非意外，我此生都不会与拂衣相认。”
“我要和离，只因不爱你。”
顾行舟怒喝令我噤声，
“叶棠，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和离，休想！”
顾行舟的执拗彻底激怒了我，我冷言相向，
“顾行舟，你我夫妻徒有虚名，我大可请大夫验明清白。”
“你若不肯和离，我便公开与外男私会！反正我叶家，不差这点权势！”
顾行舟甩袖而去。
我平静下来，觉得方才言语过激。
身后响起故意的咳声。
回首见拂衣立于门边。
“婉兮，我并非有意偷听。”
拂衣神色复杂，眸中含笑，
“只是思虑良久，仍想试上一试。”
“在你寻外男之前，可愿先考虑于我？”
明知拂衣是在打趣。
我却霎时面红耳赤。
拂衣离去不久，顾行舟站在我门前。
“叶棠，我兄长在你府上逗留许久为何？”
声音含糊，显是醉酒所致，开篇便质问不休。
我不愿与醉汉理论，正欲让来人离去。
后面的语气却转为柔软，带着祈求，
“阿棠，你理会我一二，可好？”
“是我不对，下午不该惹你生气......”
“阿棠，我好生想念，你何以如此狠心......”
“你说我兄长何处好，我定当效仿......”
“阿棠，心口作痛，你若不回，我便将药丸丢弃......”
19
顾行舟在府外絮絮叨叨，我却愁上添愁。
想起系统告诫，不禁恼火，
“顾行舟，你这心疾经不起折腾，莫要任性！”
我说完这句，却未让来人即刻离去。
片刻后，顾行舟又遣人问我往灵隐寺那般多次，可曾为他祈福。
“只消一次也好......”声音哽咽。
我忽然记起，拂衣醒来后，去灵隐寺还愿那日。
我本欲离开佛堂，却又折返跪拜，祈求佛祖保佑顾行舟平安喜乐。
我想，拂衣能够苏醒，顾行舟也是功不可没。
可这真相太残忍，我若说出实话，只怕顾行舟当场就会旧疾复发。
顾行舟久久不闻我答话，冷笑一声。
“叶棠，你当真无心。”
一声低喃，顾行舟转身离去。
我叹了口气，遣人去寻顾行舟的贴身小厮。
那晚顾行舟又病倒了。
大夫说，他若再不顾惜身子，心疾至多还能撑一年。
顾行舟语气平静地让人传话，说想见我一面。
我们约在了三日后，他病愈的那天。
不想那夜刚过，我便遭人暗算。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城外一处废庙。
叶漓满面狰狞，立在我身前。
“叶棠。”她刺耳的声音划破夜色，令我心头一颤。
“你这贱人，得了顾行舟还不知足，竟敢勾引小将军。”
“顾行舟为你来警告我，你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于他！”
话音未落，她便朝我连扇两记耳光，我口中顿时腥甜一片。
浑身乏力的我只得噤声，深知此时不宜激怒她。
谁知叶漓已然疯魔，笑言要纵火焚庙，伪装我自尽。
“疯妇！”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她脸上，她反而笑得更加猖狂。
废庙极大，她只在一楼角落点了把火，存心要我慢慢受罪。
她要我亲眼看着死神临近，尝尽折磨之苦。
系统早已功成身退。
失去它的护佑，我只能坐以待毙。
烈火焚身之痛难以忍受，可惜再无法调节痛感......
绝望之际，忽闻有人唤我姓名。
脚步声急促靠近，未及看清来人，已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行舟，怎会是你......”
20
我愣愣望着眼前人。
他仍穿着病服，手背沾着血迹。
“莫非你盼着是我兄长来救你？”
顾行舟喘息未定，语带酸意。
不待我答，他已将我抱起往外奔去。
他专心避开浓烟，一时未察身侧木箱堆积。
“砰”地一声巨响，骨裂声清晰可闻。
木箱倾倒之际，顾行舟紧紧将我护在怀中。
“顾行舟！”
顾行舟双腿被倒下来的木梁压住，我欲施援手却无能为力。
“叶棠。”顾行舟面色惨白，咳出一口鲜血。
他收紧搂我的手，“莫要白费力气了。”
废庙偏僻，就算喊破喉咙也无人能听见。
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我们。
“叶棠，若无兄长，你可会倾心于我？”
寂静中，顾行舟突然开口。
他低头凝视着我，执拗地等我作答。
我不忍伤他，却也不愿欺瞒。
“顾行舟，自你当初为叶漓弃我而去，我便再难对你动心。”
“我所求的情爱，需两心相契，始终如一。”
顾行舟眼眶泛红，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叶棠，临死之际，你也不肯说句假话。”
我轻声致歉，他却闭目不语。
21
浓烟弥漫，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间，似有人在呼唤我。
顾行舟忽然托起我的脸，指尖轻抚我的唇瓣。
他目光温柔，似有千言万语难诉。
“叶棠，我令人在你附近跟着你，来寻你时，思虑再三，终是让人去告知了表兄。”
“如今想来，此举当真明智。”
“纵使你不爱我，我也舍不得你与我同赴黄泉。”
一声叹息后，温热的唇瓣覆上我的双唇。
顾行舟深深吻住了我。
我情急之下咬破他的唇。
直至拂衣赶到，这个吻方才结束。
火势愈发凶猛，木梁过重，拂衣也难以移动。
“兄长，先带阿棠离开。”
顾行舟说着，将我交到拂衣怀中。
拂衣见我唇瓣红肿，搂我的手不觉收紧。
我羞愧地将脸埋入他胸前。
“行舟，我定会回来救你。”
拂衣转身时，顾行舟的声音传来。
“叶棠，被烈火焚身，可会很痛......”
我猛然抬头，难以置信。
四目相对，顾行舟眼中尽是悲痛。
他无力地垂首，喃喃自语。
原是一场真实的梦魇。
“兄长。”顾行舟向拂衣露出释然的笑。
“你可知，你能苏醒，全因我终于对叶棠动了真心。”
“这却是她第一百次次试图让我倾心于她。”
“前九十九次皆因我无情，害她丧命。”
“她忍受着我带给她的委屈，忍受着病痛折磨，只为实现让你醒来的心愿。”
“兄长，阿棠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我没料到顾行舟竟然有了之前所有的记忆，更没想到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拂衣。
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临终的遗言......
拂衣抱着我的手不住颤抖着，泪水滴滴淌落在我脸上。
我和拂衣逃出来时，官府的救火队伍也赶到了现场。
拂衣将我放在一旁，转身就要冲进火海，可就在这时，房梁却突然坍塌了。
22
我上前一步，死死抱住了他。
拂衣泪流满面，疯了般地不停喊着小行舟”。
我看着眼前肆虐的火舌，想起顾行舟深情望着我的那双眼睛。
他轻点唇角，对我说，救他的报酬他已经收了，若他死了，我不必再内疚。
这一刻，我亦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号啕大哭起来。
那是顾行舟最后一次目送我离开，也是我们此生永别的时刻。
那场大火夺去了顾行舟的性命。
叶漓故意纵火，被丢去了乡下庄子。
顾家定不会轻易饶恕她的罪行。
大火之后，我卧病在床，神智恍惚。
等彻底好转时，我瞒着所有人，一个人乘船去了远方。
顾行舟到底是因我而死，我想，我与拂衣这一世，终是再无可能。
我在林中小院待了一年后，顾行舟首次入我梦来。
他说拂衣寻我寻得发狂，他死后竟还要为拂衣奔波。
他絮絮不休说了许多，可醒来时，我只记得他最后那声带笑的道别。
门外忽传敲门声，惊醒了我。
“婉兮......”
推门的瞬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拥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