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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回刘家村
刘卫国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伸长脖子、交头接耳的村民。
“吱呀”一声推开门，迅速闪身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哐当”一声，把那扇木门从里面闩上了。
院子里，杜芬莉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听到门响，下意识抬头。
当看清来人时，她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手里的一把豆角“啪嗒”掉在地上。
“卫…卫国？”
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
刘瞎子早上还念叨着大儿子该回来了，没想到真回来了？
看来老头子说得没错，这儿子还是孝顺，还是念着爹娘的。
正躺在里屋炕上“养神”的刘瞎子，听到杜芬莉那变了调的惊呼，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趿拉着鞋就往外冲，动作麻利得完全不像个“瞎子”。
“卫国啊，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刘瞎子冲到院子里，一眼看到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的刘卫国，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仿佛之前那个不管病中的儿子，甚至把他和一家子扫地出门的人根本不是他。
杜芬莉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脸上的惊讶瞬间切换成夸张的惊喜和心疼。
“哎哟我的儿，可想死娘了，快进来快进来。”
“路上累坏了吧？瞧瞧，这都瘦了。”
她伸手想去拍一拍刘卫国的肩膀，表达亲昵，却被刘卫国微微侧身避开了。
夫妻俩一左一右，簇拥着，半强迫地推搡着刘卫国往堂屋走。
这份突如其来的、近乎谄媚的热情，与几个月前将他像垃圾一样扔出门时的冷漠绝情，形成了刺眼的云泥之别。
刘卫国被他们按在堂屋最“尊贵”的那把椅子上。
杜芬莉手忙脚乱地去倒水，水壶盖子都碰得叮当响。
刘瞎子则搓着手，脸上挂着那副刻意营造的“憨厚”笑容，凑得更近了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刘瞎子连声说着，仿佛儿子只是出了趟远门。
“爹和娘啊，可想你了。”
家里没个顶梁柱，是真不行啊。”
“卫军那小子，唉，不顶事，咱们老刘家啊，还是得靠你。”
刘卫国沉默地接过杜芬莉递来的、碗沿还沾着茶垢的水碗，指尖冰凉。
他看着眼前父母这张写满虚假亲热的脸，听着他们言不由衷的“思念”，胃里一阵翻腾。
他明白，这份迟来的“亲情”，包裹着的是赤裸裸的算计，目标正是村里给他和晓敏、小妍发的那块口粮田。
屋外，被关在门外的人群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贴着门缝，竖着耳朵，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
小小的院落里，刘卫国握着水碗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另一边，张桂兰才刚从心神不宁的柳晓敏嘴里得知刘卫国回来，并且独自去了刘家村的消息。
她脑袋炸开。
原本打算今天就跟女儿女婿商量口粮田置换的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田也换到靠近自家荒山的位置，方便日后统一规划。
万万没想到，竟晚了一步。
其实也不能怪谁。
毕竟这事儿赶事儿的，实在是事情一桩接一桩。
又是柳晓燕和刘丽萍考试，又是刘丽萍心情不好……
“走。” 张桂兰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柳晓敏的手腕。
“赶紧去刘家村，但愿卫国这孩子别犯糊涂，真被他爹娘把田给哄了去。”
柳晓燕也立刻站起来想跟着去，但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木然呆坐的刘丽萍，终究还是不放心地留了下来。
有妈和大姐在，应该够了。
等她们俩紧赶慢赶冲到刘家村，挤进围在刘瞎子家门口的人群时，恰好听见院子里传出刘卫国决绝而清晰的声音。
“爸，妈，咱们已经白纸黑字分家了，一码归一码。”
“那口粮田是按户口本上的人头分的，是村里划给我、晓敏还有槿妍三个人的，不是我刘卫国一个人的。”
“我不可能，也没权利一个人做主把它让出去。”
“还有，我听说前两天，你们趁我不在家，跑到晓敏租的房子去闹了？”
“晓敏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缓过劲儿来，日子刚有点盼头。”
“槿妍也是，以前在咱家吓得跟小猫似的，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把她养得有点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活泼样儿了，你们别再去招惹她们娘俩。”
“你们要是真想要那块口粮田，也不是不行，那就按规矩来，拿钱买。”
“我也不多要，就按村里正常的田地流转价。”
“一手交钱，一手去村里办手续！”
让他们掏钱买？
这可比登天还难。
要真舍得花钱，哪里还会找到刘卫国头上？
刘瞎子一听这大儿子竟然如此“油盐不进”，顿时恼羞成怒。
他猛地抄起门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朝刘卫国身上招呼，嘴里骂骂咧咧：“反了你了，你个不孝的畜生。”
“滚，给老子滚出去！”
任凭杜芬莉在一旁假意拉扯哭嚎，也阻挡不了他那股邪火。
刘卫国被父亲用扫帚硬生生地“赶”出了院门。
门外的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刷刷后退了几步，让开一块空地。
刘卫国站在人群中央，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心中苦涩地叹了口气。
他实不愿成为村里的笑柄，可摊上这样的爹娘……
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对着紧闭的院门，声音洪亮的再次重申。
“爸妈，分家了就是分家了，我刚才的话不变，想要我们名下的口粮田，拿钱来买。”
“别的，免谈。”
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抬头，却意外地在人群外围，看到了自家媳妇儿柳晓敏。
她正站在那儿，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着他。
刘卫国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天哪，这种跟爹娘撕破脸、被扫地出门的狼狈场面，竟然被自家媳妇儿全程目睹了？
他顿时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村民们见没更大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