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烈回到燕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整个府邸却依旧灯火通明。
姐弟三人都在院中来回踱步,听到门外动静,齐齐冲着门口方向走来。
就连在堂中眯觉的燕灵也一瞬间惊醒,小跑着冲向正门。
“三弟!”
“三哥!”
“呜呜呜,三哥哥?这是三哥哥?”
燕灵站在最后,看到似乎变了些样子的燕烈,吓得紧紧抓住燕玉照的披风,站在燕玉照身后啜泣,“你不是三哥哥!”
燕烈的脸部轮廓比离京前更冷硬了几分,燕灵觉得她并非以前那个三哥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燕玉照脚步一顿,赶紧将燕灵抱在怀中,用披风把她给包裹严实,轻声哄着:“灵儿不哭,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三哥!灵儿觉得眼生,会不会是灵儿长大的同时,三哥也长大了?”
燕灵探出一双眼睛,静静打量了燕烈几眼,那张脸和印象中的脸渐渐开始融合——
可她还是放不开,便紧紧搂着燕玉照的脖颈,将脸埋进燕玉照的颈窝。
燕烈:“……她是灵儿?”
燕灵怀疑他身份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怀疑燕灵的身份?
不管被姨娘带走的燕灵是如何重回燕府的,就冲她和燕玉照那份亲近劲儿,她真的是燕灵?
燕玉照有些得意地冲他扬眉,抱着燕灵的手更紧了。
燕睿摇头失笑,“三哥,还是进去说吧?”
“对。”燕决也认同,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兄弟们刚刚见面,有很多比这重要的话要说,伸手拉住燕烈,将人拽进堂中。
“哎,二哥,你轻点拽!我自己走——”
燕烈咋咋呼呼地表示不满,“一个读书人,手劲怎么变得这么大了?看来刘婆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燕家的兄弟姐妹,都不自觉地上扬起唇角。
还是那个燕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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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燕家众人都睡了个懒觉。
连素来早起去国子监的燕决,今儿也没能起来床。
只怪昨夜谈论得太晚,几人像是审问一般地拉着燕烈说了整晚的话,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放过他,纷纷回房休息。
但有一人例外。
燕烈浅眠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在院中操练。
在军营习惯了,不管什么原因,太阳升起前,燕烈都会起身。
在木桩中挥洒了一阵汗水,燕烈擦擦额头的汗珠,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眸色深沉,悄然走出了燕府,来到一处偏僻的府宅。
府宅中,谢峰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啃着肘子,喝着酒。
见燕烈到来,谢峰擦拭了唇角的油水,起身笑道:“还以为小苏今儿不来了呢。”
燕烈冷冷剔了他一眼,“记得早在出发前,小爷就告诉你小爷名叫燕烈!”
“嘿嘿,这不是叫小苏叫习惯了吗?突然改口叫小燕——总觉得绕口。”谢峰大咧咧一笑,上前揽住燕烈的肩头,笑问:“怎么?才分别一日就想兄弟了?”
“去你的。”燕烈眸色一凝,扒开他的油手,看向厢房,“人在哪?”
谢峰瞥撇了撇嘴,“最里间。”
燕烈当即迈开脚步,走向那间房。
房门刚一打开,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燕烈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像一条狗是的倒在地上的尹明月,冷哼一声:“死了?”
尹明月双眼空洞,被突然闯进的强光给闪了一下,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动了,其他的地方都被点了穴一般,僵硬着。
“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尹明月岂是怕死之人?”尹明月发丝散乱,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尽管狼狈到如此地步,她还是硬气地道:“快让我去做鬼,我好日日缠着燕玉照,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燕烈跨进门槛,用靴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让视线能更清楚地看清她的表情。
“尹明月,小爷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背后还有个贱人!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你是活生生地被人利用了,却还不自知。难道你就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事情败露后,让她完好无损的抽身,你却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呵呵,哈哈哈!”尹明月丧心病狂地笑道:“想撬开我的嘴?我告诉你,没门!”
尹明月双手还被箭矢桎梏,艰难地蠕动一下身躯,让自己能更好的看到燕烈的表情。
她咧嘴一笑,已经看不到任何,从前清冷高贵的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影子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说吗?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承认,她的心机是比我重!正因为如此,我就更要保全她!不然,我死了谁还会继续坑害燕玉照啊——哈哈,哈哈哈——”
“疯子!”
燕烈冷下眼眸,转身离开房间,“既然你想死,小爷偏偏不如你所愿!”
守在门口的陈锋听到燕烈的冷哼,神色剧变。
每当燕烈展现这种神情的时候,都会有人生不如死——
一刻钟后,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有一匹骏马缓缓穿过。
马儿一丈远的后方,还拖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女子。
她蓬头垢面,支离破碎的衣衫下,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过之人,都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太残忍了。
有胆大的多看了几眼,开始在人群中嘀咕:“那不是尹尚书家的尹姑娘吗?”
“是啊,怎么会这样?”
燕烈骑着马,悠哉悠哉地往前走着。
鲜衣怒马的形象和尹明月惨不忍睹的狼狈,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烈面无表情,拉紧拖着尹明月的绳索,更加坚定地朝大理寺方向走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跟在他的身后,将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燕烈翻身下马,登上几节台阶,伸手触碰那双鼓槌的瞬间,脑海中有众多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
那天倾盆大雨,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里——
燕烈心狠狠地纠了一下,双手抡起鼓槌,轰隆隆地猛捶着大鼓。
“燕家燕烈借大理寺大鼓一用!”
燕烈越捶越狠,眼底也蕴着猩红。
“各位乡亲父老,都好好看看各位所判定的京城第一才女,究竟是个怎样的毒妇!她一而再地设计长姐,毫无缘由的想要置长姐于死地,试问,究竟是怎样的府邸,会养出如此蛇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