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军一身银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眉眼间尽是锐不可当的朝气。
“爹!光说小心顶什么用?”他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刚得军报,西北流民啸聚,沿途恐不太平!
凤儿他们这点人上路怎么可能安全?我得率军护送他们去京都才是!”
他转向杨明凤,目光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保护欲和渴望建功立业的热情:“我已点齐两千兵马,准备亲自护送凤儿和表弟上京!
顺道剿匪安民,护卫周全,我义不容辞!顺便……”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也去京都见识见识天子脚下是何等气象!”
宋致诚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骄傲与默许。
他对杨明凤道:“鹞飞虽行事冲动些,但所言非虚,近来西北确是不靖。
有他率军护送,老夫方能安心,只是鹞飞终究年少鲁莽,行事冲动……要辛苦凤儿一路多多管束了。”
“凤儿谢过宋伯父的关心!那就麻烦鹞飞哥哥一路相送了!”杨明凤微微一笑,冲父子二人施礼道。
宋鹞飞闻言,哈哈笑道:“放心吧!有我宋鹞飞在,必护你一路周全!”
“表哥,你又吹上牛了!”温子瑜从车内探出头来,冲他揶揄道。
“吹啥牛啊,老子一贯实话实话!”宋鹞飞反唇相讥道:“但凡你小子中用一些,也不用我亲自送你们了。”
宋致诚嘴角抽了抽,这俩臭小子没一个是省心的,不是混在一起瞎胡闹,就是跑出去闯祸。
现在总算是好了,把温子瑜送回去,也省得在这边出了事,不好跟他爹交代。
“咳咳!瑜儿啊,回去代我和你姑姑跟向你爹娘问好,路上小心一些,莫要出事!”宋致诚向温子瑜嘱咐了一句。
“是,多谢姑父!”温子瑜忙恭顺应承。
……
朝阳跃上城头,将万丈金光洒向大地。
辞别依依不舍的众人,杨明凤转身登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她打开还带着林慧娘手心温度的油纸包,凉皮夹饼的酸辣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喏,就着这燕窝羹吃,我可守着熬了许久,尝尝味道如何?”温子瑜将一碗燕窝羹放到她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你这劳什子燕窝羹难吃死了,还不如大碴子粥好喝!”丑丫坐在一旁,实话实说道。
“你……”温子瑜怒目瞪她:“胡说八道啥!燕窝羹可是美容养颜的滋补圣品,那啥大碴子粥怎么可能和燕窝羹比!”
“就是难吃嘛,不信你问小姐?”丑丫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硬气地说道。
“凤儿,你说,到底好不好吃?”温子瑜怒瞪着杨明凤。
杨明凤头皮一紧,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外面说道:“快看快看,他训练的这支西北军还真有点气势!”
车窗外,宋鹞飞银枪白马,一声令下,两千精锐开拔。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
车队离开金城,浩浩荡荡向东而行。
越靠近中原,景色逐渐由西北的苍茫转为略显繁茂的绿意。
这一日,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已进入澹台县地界。
杨明凤听闻,心中一动,那不是紫韵姐家的所在吗?
她趴在车窗上,招来宋鹞飞说道:“鹞飞哥,前面就是澹台县城,紫韵姐的父亲宋县令就在此任职。
我与紫韵姐情同姐妹,少不得上门拜访,将她们母女平安的消息告知她父亲。
你带大队人马在城外林中驻扎,隐蔽行踪,莫要惊扰地方,我与温子瑜带少数护卫进城拜访即可。”
宋鹞飞虽想跟着进城,但也知大队人马入城确实扎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领命安排去了。
澹台县衙,后宅书房。
县令宋理贤正伏案处理公文,眉宇间带着一丝常年积累的疲惫与忧虑。
听闻门房来报,有安顺城来的客人求见,他心中微动,命人将客人请入书房。
当杨明凤与温子瑜被引入,屏退左右后,杨明凤上前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宋伯父,晚辈杨明凤,乃安顺城防守官杨延禄之女。
这位是温子瑜温公子,乃我的至交好友。
我们此来,是受宋紫韵姐姐和余婶所托,向您报个平安!”
“什么!”宋理贤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公文也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把抓住杨明凤的手臂,声音因极度激动而颤抖不止,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与急切:“你……你说什么?紫韵?还有夫人?
她们……她们真的还活着?她们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她们好不好?”
他眼圈迅速泛红,几乎语无伦次:“这么多年……我找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以为……我以为她们早已……”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让他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杨明凤连忙扶住他,肯定地点头:“伯父放心!
紫韵姐姐与余婶如今在安顺城我家中,一切安好。
只是当初遭遇变故,其中牵涉颇多,一直未能与您联系,让您担心了。”
“安顺城……好,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宋理贤反复念叨着,激动得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安顺城。
“我……我这就去安排!立刻告假!我要亲自去安顺城接她们回来,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他脸上沉积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言表。
然而,三人都未察觉,书房门外,继室李氏正习惯性贴着门缝偷听。
当听到“紫韵”、“夫人”、“接她们回来”等字眼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住门框。
夫君果然一直没忘记那对母女!
她们居然还活着!还要被接回来?那自己这个继室算什么?儿子又该怎么办?
强烈的嫉妒、恐慌和不甘瞬间淹没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指着宋理贤尖声哭闹起来:“宋理贤!你好狠的心!
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你心里却装着那对早没了音讯的人!
如今你还要把她们接回来,你将我置于何地?将我们的孩儿置于何地?”
她哭得声嘶力竭,状若疯癫:“我告诉你!有她们没我,有我没她们!
你若敢接她们回来,我……我这就带着儿子回娘家!
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
说完,她狠狠瞪了杨明凤和温子瑜一眼,哭着冲回自己房间。
她原本等着宋理贤来哄自己,向自己赔礼道歉,故意放慢了速度,可一等不来,二等还是不来!
一气之下,她只得收拾了细软,气哼哼地抱着懵懂的儿子上了马车,一路哭着回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