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涟漪就像是天命之女,我斗不过也逃不脱。
我不是在与她斗,我是在与天争。
我就像是话本子里心肠恶毒的女配角,因为话本子已经写好了,所以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这定好的命运。
6.
丞相府倒后。
陛下怜惜我,把我提到了皇后宫中做宫女,那个满目慈悲的娘娘,人前像是佛堂里的菩萨,人后狠毒得像是蛇窑里的毒蛇。
她在我替她洗脚的时候长长的金色护甲刮过我的脸颊感叹道:“真像啊,像那个淫荡的贱人。”
然后笑意盈盈地问我:“陛下让我看顾你几分,这些日子你劳累了。”
“要不要喝点水?”
我饱受她的折磨,听这话顿时浑身一抖,勉强撑起一个讨好的笑意:“娘娘,奴婢不渴。”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你渴,这水赏你了。”
说罢就让周围的嬷嬷压着我的头去饮她的洗脚水。
沈听风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救我的,他西南剿匪得胜归来,陛下问他想要什么。
他说,要我。
只因曾与我青梅竹马,互许终生,哪怕我如今落魄,他也不离不弃。
这个时候的我,真的很感激他。
如果不是第三世听到他对文涟漪说:“以前觉得她千好万好,我哪里配得上,一心想她看看我。
我费尽心思把她拉下来,施舍她,得到她。
如今再看,她不过也就是一个俗气的女人罢了,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爱的人是如同你这般温柔善良的,她不过是我年少时的不懂事罢了。”
回去之后我笑得满脸是泪。
曾经阿父说,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他配不上你就会贬低你,污蔑你,打压你。
等到你真正在泥潭里了,他又会鄙夷你。
他是对的。
7.
“姑娘,将军到门口了。”媛儿说完之后欲言又止。
我正给神像上香,看了她的样子,微笑着问:“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还是将军不满意我没有到门口迎接他。”
这一幕我都见过几回了,第四世我不愿意再插手这一切,同样称病没有去迎接沈听风。
文涟漪茶言茶语道:“姐姐的身体真是脆弱呢,将军这么好,要是我即便是明天就要死去,今天也要爬起来迎接将军。”
媛儿还是开口告诉了我将军带了个女人回来,我们住在一个府里,我总会知道的。
“不过是个女人,这天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这有什么?”
媛儿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生怕我气疯了。
“姑娘,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你真该出去叫她看看将军府是有女主人的”
外面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我笑了:“可巧,现在不用出去看了,这人不就自己来了吗?”
至于什么主人不主人,身份这个东西,说变就变的。
人还未至,就听见一个女声娇娇弱弱的声音:“将军,姐姐病着,我们一回来就这样打扰会不会不好?”
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你随意听一耳朵都知道她前些日子还出去礼佛,今天就病了,这么巧?我可要看看她在搞什么鬼,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敢抖这样的威风!”
上一世,自己虽说不想再管这些人的恩恩怨怨,仍旧安排了人接待,一样是被“看不上没身份的民女”,被小心眼误会他们的关系,被给了一个“下马威”。
更何况这次我收到了消息,按下不发,除了几个丫鬟,门房都不知道将军回来了。
沈听风牵着文涟漪的手,一脚踏入院子里,看着房内空旷的内饰,顿时恍惚了一下。
“你……府内是遭贼了?”
不同于第一世精心装饰,第四世原般不动。
房内除了燃着几盏香炉,所有的挂画和摆件全部撤下,只剩下满墙的神像,经书挂画。
冷清得就像是香火不旺的偏僻古庙。
“将军回来了?”
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我的目光淡淡扫过文涟漪,不轻不淡地落在沈听风身上。
我想看看这一世沈听风想说些什么屁话来敷衍我,如果还是和前几世一样,那可真是太无聊了。
8.
看着我穿着一身黑色亚麻海清,沈听风皱着眉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文涟漪眨巴着眼睛,天真又柔弱:“我听将军说姐姐办事周到,是最端庄不过的人了。”
“我虽生在贫家,但是也是知道,平日里不是守寡,女人不应该穿成这样的。”
“呀!”她捂住嘴,做出一副经典错误表演范本动作,捂住嘴,眼睛慌乱地左右探了探。
“瞧我这张嘴,将军你不会怪我说错话吧?”
“怎么会呢?”沈听风安抚她一声。
他当然不会,他只会责怪我。
“我听说大家族来往是最重视脸面,姐姐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影响将军吗?”
说完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地垂下眉目:“我不过也是听人说,姐姐当个闲话听就好;将军胸怀广阔,姐姐应该也不差,不会计较我这些的吧。”
说着,文涟漪微微偏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听风,把最好看的模样朝他露出来。
沈听风连忙安慰她,“你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会有人忍心怪你呢?”
转过头暗含不满地看向我:“你像什么话?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你这么一副样子,叫别人怎么看?”
听到他说下月成亲的话,文涟漪眼神暗了暗。
我早就领教过这两人的变脸多年,见此不由好笑:“将军启程后,我日日如此,素衣茹素,为将军祈福。”
至于祈祷的内容嘛,就不好说了。
沈听风听了踌躇两句才开口道:“如今我回来了,还不快把这些撤了。”
“既然是请神,哪里能像人那样过河拆桥,达成愿望后说送就送的呢?应当心怀感恩,日日供奉才是。”
“姐姐这话说的不对。”文涟漪忽闪着大眼睛插话道,看见我转头看她,不禁往沈听风怀中瑟缩一下,似乎是我吓到了她。
沈听风朝我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我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对两人举动有任何评论。
“即便姐姐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文涟漪一脸崇拜钦慕地看向沈听风:“将军能得胜归来是将军自己的本事,是战场上无可匹敌的勇气,生死夺来战功,不知道踏过了多少险境。”
“和这些只知道端坐高堂的泥塑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沈听风听罢十分感动,哪怕没有轮回多次,我也能看出他心中早已将她引以为知己。
手中的念珠刚好转完一周,我拱手向上拜拜。
两人顿时一僵,沈听风的不满已不再掩饰,大约是念着我多年来对这个将军府的苦劳,并未发作。
只是说出了他曾开口多次的话:“涟漪日后就住在将军府,你要好好招待,她是我的恩人,缺什么你就备什么,一切都用最好的。”
“我晓得。”我点头。
“即使将军的恩公,将军不若就带她选一选院子吧,按道理来说将军劳车周顿应当先去休息的。但救命之恩大过天,这点子操劳将军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沈听风皱了皱眉,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像个小厮一样带着文涟漪一间一间地选院子。
但是我就是不开口。
这么大个将军府,沈听风是不认识他的管家吗?可劲地使唤我?
而他也丝毫不好奇,为什么我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知道文涟漪救过他。
最后还是文涟漪楚楚可怜又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沈听风挨不住,亲自带她去了。
他们两个人贴得及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媛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上一世抢着在沈听风前面开口的副将不知道怎么绕到我院子里来,看见满院子的神像怔了一下。
“姑娘办事是再周到不过的了,按道理这些话某来说不对,但是姑娘好好想想,如不是有将军,哪里来的姑娘今日?”
我知道他这是不满我这次没有去迎接沈听风,也没有周到地安排这些跟随他归来的将领们。
点拨我记他们将军的恩呢。
“文姑娘是将军的恩人,还望姑娘不要再使这些小家子气,快些给两人赔个不是,回归正途才是。”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脸色,想要问问他什么是正途,是只被仇人陷害后还腆着脸为他任劳任怨吗?
“姑娘一个女人,以后什么都还是得靠着将军呢。”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让嘲讽的笑容爬满脸庞。
“到时候上香了。”
这次的香大概是不太好,一点就是明火,我轻轻一吹将其吹灭,双手合十拜拜,把它插入香炉里。
看着顾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询问:“顾将军,你瞧我东南角的院子是不是有点空?你说再摆个一人高的神像怎么样?”
9.
文涟漪还是住进了我隔壁的院子,就是我原本的婚房被霸占掉之后住的那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媛儿来跟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满脸愤愤不平。
而我正指挥着下人将一尊一人高的佛像摆到东南角的位置。
听到媛儿说,我也只是欣赏着这尊崭新的神像一边敷衍地回道:“真是委屈它了。”
不想这话恰好被带着文涟漪过来的沈听风听到,原本神色不愉的他面色有几分和缓。
我瞧见他身后跟着个面色憔悴的嬷嬷,文涟漪见了我眼神有几分得意,便是知道这是找我的事来了。
果不然,沈听风开口就道:“这次回来我见府中清冷了很多。”
“今上倡导节约,我便放出去了不少人。”
“荒谬!放人哪里有放家生子的!”
我还未开口,文涟漪便小鸟依人道:“将军莫恼,姐姐或许是有苦衷的,我们先听嬷嬷怎么说,不要偏听一方,到时候徒增误会。”
说着不要偏听,但是几人都完全没有要听我解释的意思。
这个嬷嬷原是之前的管家的老婆,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前世见我落魄,吃拿卡要,对我好一阵子磋磨。
话里话外是我不过也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卑贱之人,有什么资格使唤他们。
如今当了夫人应该知道感恩,对她们这些将军府的老人也该尊敬些个。
可笑文涟漪没来时,这些管事媳妇什么的平日里可体贴不过了,我跟着沈听风三年,什么时候听过这些话?
张嬷嬷双膝一跪,手臂上一个翠色玉镯与石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哀哀开口哭道:“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不过是几句闲话而已,就叫姑娘赶打出去,不依不饶地送到牢里去。”
“还望姑娘高抬贵手将我家那口子放出来,我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他过活呢。”
“姑娘放心,我们即使是到了下一户人家家里,也绝口不说姑娘不是,不敢让姑娘的名声有污点。”
文涟漪满脸怜悯:“姐姐,这家人好可怜啊,竟然都这样承诺了,你就去大理寺撤诉把人放出来吧。”
我抬眼看她不语。
文涟漪满目慌张向沈听风询问:“将军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姐姐不悦了?”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将军如今的成绩是一步步靠着军功累上来的,若是传出未来夫人仗势欺人,欺压奴仆这样的消息,怕是对将军有碍。”
“你快帮我给姐姐解释一下。”理所当然的模样,比我更像女主人。
沈听风先是安抚她:“你实话实说,有什么错?”
“如果有人因为听了实话就要记恨,借着将军府的势欺压于人的话我是半点不会允许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我,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我。
“这还没有当家呢,我府里的老人就像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将军宽厚。”嬷嬷连忙陈赞道。
“我就知道,将军是再仁厚的人不过了。”文涟漪温柔又敬仰地看着他。
“既然是姐姐写的状纸,那么就由姐姐去把人带出来,再当众给人道个歉,亲自接回府来。”
“之后将军也不要再责怪姐姐了。”文涟漪很体贴,或者说她在别人的事上一样都十分体贴。
“就这样办。”沈听风一锤定音。
从头到尾,他也没有问过我一句话,也没有想过我冤不冤枉。
“将军府是将军的,将军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我并不着急,文涟漪感到事情不对,想要打断我。
“若是将军觉得下人私底下用将军府的名义放印子钱没有什么不对的话,那我自然是听将军的。”
“许是有什么误会。”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婆子也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只是眼珠子乱转,满头的汗,一眼就能看出心虚。
“此事早交由大理寺断案,文姑娘的意思是我叫大理寺造假吗?”
沈听风即刻猜到了此事有蹊跷,忙叫其他下人将这婆子堵住嘴拖下去。
“此事我并不知晓,下来我会寻人核实。”他看着我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对刚才发生的事解释几分。
但是又习惯了我先给他台阶,不断地向我暗示。
我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心想着她还能进来,看来是这府上还不够干净。
文涟漪理亏,求救地看了一眼沈听风。
他原是不断地暗示我像以前一样服软,不想先接到了文涟漪的求救目光。
他想着,我下来再去和月黎道歉吧,她总会理解我的。
果不其然这个总让我失望但是从不让别人失望的男人开口维护道:“涟漪心思良善,不知事,凡事总是往好的想。”
“你不要和她计较。”
“未曾事先告知将军,是我的错。”我回答道,如今沈听风的偏帮和文涟漪拙劣的陷害已经不能伤害我半分。
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打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如何。
看着文涟漪眼底深处的怨毒,想来滋味是不太好受的。
10.
这些日子里,沈听风有些忙碌。
他的副将失踪了,恰好又卡在京城里暴露出细作的时候。
如果最后找不到人,军功没了不说,还有可能受到责难。
他忙得我们的婚礼草草结束,又忙得没有什么时间去陪文涟漪,可惜了文涟漪诸多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所以说之前的四世全都是因为这些男人太闲了吗?
瞧瞧,如今一旦全部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幺蛾子事情,无论是将军府里边的男人,还是外面那些文涟漪以后的靠山。
不然一旦有钱有闲,那些个自以为的男子气概、英雄威武就会给其他人找事。
文涟漪是在夜里来找我的,瞧见她我就知道,今天沈听风大概是有些时间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能待到什么时候。
我的院子里又添了一座新神像,蹲坐着只有半人高。
文涟漪来的时候我正满脸愉悦地欣赏着。
“姐姐。”她手中拿了一个食盒,绕过我将里面的一些下酒小菜摆放在石桌上。
“这些日子在府内多有叨扰,见着姐姐和将军感情不复从前,想着你我二人之间或许是有些误会。”
“特地来与姐姐赔罪,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或许是真心道歉,又或许是有了其他猎物,谁知道呢?
眼前温柔体贴的女人和前几世猖狂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我知道姐姐不一定会喝我带来的酒,但这是我向姐姐赔罪的,涟漪先自罚三杯。”
“你很不甘?那又能怎么样?我最喜欢看你们这副不甘心的模样。”
“姐姐,我饮完了。”说罢将杯子倾倒过来给我看。
“这杯毒酒,我想让你喝你就得喝,你奈我何?”
我并不理会她,转身进了房,至少是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文涟漪面色坨红防护是喝醉了,她先是轻轻地呻吟,然后是低低地哀叫。
仿佛痛苦不已,又咬着牙不肯屈服地忍耐。
真是一场好戏。
接着文涟漪将桌子上的食盒餐具全部扫到了地上,食盒翻飞砸到了今日新送来的神像。
手臂的位置顿时砸了一个缺口
我皱了皱眉,做的什么水货工程,镇狱司办事该敲打一下了。
我猜文涟漪接下来的剧本应该是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如果不是神像损坏的话,我是很乐意看完表演的。
可惜,磕到的神像露出一截腕骨来,上面戴着一个翠色玉镯。
文涟漪的表演懵住了。
“我该高兴我手上的这些人没有什么贪慕财物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暴露过什么。”
我看着文涟漪开始发抖,她环视了一圈整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神像,牙齿开始发颤,哒哒作响。
她一向是个聪明女人,瞬间意识到什么也不奇怪。
她曾经说她最喜欢看其他人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巧了,我如今也喜欢看人满含恐惧挣扎的样子。
房内的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我站在廊下,这一世第一次与文涟漪说这么多话。
“但是他们办事不仔细,暴露我的小爱好。”
我缓缓走到了文涟漪面前,她恐惧地往后退,不想靠住了一个手持玉圭的神像,似乎想起了神像中藏的是什么。
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瞳孔放大。“他曾给我带来好大的麻烦呢,原本你该认识他的。”
但是这一世没机会了,文皇后没有了朝堂上她坚实的簇拥。
上一世我就发现了,我无法置文涟漪为死地,但是其他人可以。
看着她连滚带爬地冲向院门,一道黑影从我身后窜出,带起的风扬起了我的裙摆。
我温柔地笑着:“不过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在我的示意下,蒙着面的黑影朝文涟漪口中灌入一瓶毒药,而匆匆而来的沈听风这时仅仅和她隔了一道墙。
真可惜。
总是这样,她总能得救。
11.
他心头肉的惨叫哭嚎的时候,我正将多年来我和将军之间来往的点点滴滴一一烧毁。
他赤红着眼睛冲进我萧索的院子,我将一个碧色的香囊扔进火盆。
他双目圆睁,满眼赤红,整个人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杀气,他提着我的衣领质问道:“是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毒?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恶毒的疯子!”
听到他对我的称呼,我抑制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高兴地恭喜他终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
他回府的这么多天,现在才发现我大变样。
我原以为最开始发现神像的秘密的人是他才对。
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仇人。
其实这些年来,沈听风和我的感情早就开始淡了,只是曾经的我还沉浸在那个救我于水火的英雄的幻想中。
一直欺骗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将军。”我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没有发现我早就不叫他“听风”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第一世,第二世……包括这一世,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
我的声音很温柔,沈听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感到胆寒,他松开我的衣领后退几步。
从房内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沈听风瞳孔一缩。
“你……”他刚刚开口,话还来不及说完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我烧的那个香囊里的药起作用了。
“你不该现在出来。”我缓缓转身,背后的男人生得和沈听风一模一样。
他嬉笑着说:“我见不得有人可怜,死都死不明白,走出来给他瞧瞧,好叫他做个明白鬼。”
“镇狱司的统领都像是你这么油舌?”
“有你这么毒辣统领,为何不能有我这样的……你可真不愧是……的女儿。”
我扬起一个温柔缠绵的笑容:“谬赞。”
隔壁院落,文涟漪的痛呼和惨叫声延绵不绝。
几天后,媛儿告诉我,文涟漪不知去向。
唉,她总是能够跑掉。
12.
镇狱司,直属于皇帝的秘密部门,也是前几世特地安排人送我痛快的人。
或许在皇后和太后眼中,我是皇室的耻辱,但是在我的生父,哦,当然不是死掉的丞相大人。
在他的眼中,我是为他带来隐秘的、变态快感的玩意儿。
他不介意照拂我几分,但是绝对不会恢复我公主的身份,只要我活着,像个人。
奴仆也好,臣妻也好。
他都无所谓,就像是打发野狗,想起来就给块肉。
他的后宫,他的儿子们也是他取乐的玩意儿,人前他是慈父,人后他愉悦地看着他们为皇位,为宠爱争抢的头破血流。
所以第一世他除了找个借口把我从死刑里拎出来,没有管过我任何事,我无法为他带来背德的杰作以外的乐趣。
第二世、第三世,我活得不像个人了,特地安排人来送我痛快。
第四世我才发现这个真相,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我才在他看向我的那隐秘的愉悦目光下不会再吐出来。
“你府上的神像就要摆不下了。”皇帝如今看向我的目光很和蔼,我是他满意的一件作品。
“妾当然知道,这才特意来求皇上,求皇上准许妾送些神像到寺庙里去。”
“你那些东西怎好受世人香火?”
说完这句话,皇帝忽然开口问道:“朕听闻你每日都给这些神像上香,拜佛之虔诚,京城广为流传。”
他是真的十分好奇。
“怎么,你心里会害怕吗?还是觉得朕让你做的这些事,让你愧疚呢?”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意识到殿前失仪,赶忙捂住嘴。
“妾身失礼了。”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是会从喉咙里倾泄出来。
皇帝当然不会在意这个,整个皇宫中,我和他最像。
“妾只是想着,府内的仆人们常常给他们上香,求财求权,却不知道泥塑内的肉身也是超生不得的家伙,就很想笑。”
皇帝感兴趣了,他和我一样,我们是一样的疯子。
“不知道送到寺庙里什么时候能让人发现呢?一年?十年?一百年?”
皇帝也小声地哼笑出声:“若是被发现了,你知道会起多大的民愤吗?”
“这和妾有什么关系,不是近些年来越加颓废的沈将军做的吗?妾的丈夫痛失所爱,多年来不曾理会妾,也不管职务上的事,现在成了一个杀人魔,妾多可怜啊。”
“你想送哪几座神像到寺庙里去?”
我知道他准了。
“当然是,前些日子送到我府上的战神像……”
我最想要的还是三皇子,不对,南阳郡王侍妾的像,但是她运气好,我求不着。不过生不出孩子的福女,这辈子约莫是沾不着妃位的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