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是真的说到做到了,不会给黄小蓝一分钱。黄小蓝也说到做到,决心死也要往西城去。
她向小君君家借了学费,计划着如果老黄不来还的话,她会在假期打工挣钱把这些学费还上。
临到大学开学,老黄一直在外出差都没有回来。黄小蓝早习惯了没有老黄在家的日子,她甚至觉得她这四年可以完全不需要老黄这样固执老头的支持,她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准备好行囊她就义无反顾的出发了。
术术跑去火车站送她。远远的,他看见十几个狐朋狗友围在小蓝身边,跟她一一的拥抱告别,眼泪笑声唏里哗啦的,场面很是壮观。
等拥抱轮到了小君君那里,他拥着黄小蓝就不放手了,一直抱着她,其他的人只好三人一起相拥。小蓝和小君君的这种行为在那个年代是超前卫的,大街上的情侣都没有这么大胆的敢公开拥在一起,大家伙也习惯了他俩这种自然而然的“卿卿我我”。
术术羡慕小蓝和她朋友们的这种随性和不羁,他们不会刻意的隐藏自己的缺点。她看着曾经让他挂彩的这些人,忽然之间对他们有一种感激,是他们让小蓝一直生活在快乐之中,也让自己在他们设计的“战斗”中成长,在多年后他回想起那段他挨揍的时光,那些青春岁月里留下的深刻记忆,他的感觉竟然是甜蜜的。
他们显然发现了站在远处的术术,小蘑菇说:“前方有敌情!”。
黄小蓝看着术术向这边走来了,其他人给他让开一条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术术身上,特别是暗恋他的小蘑菇两眼放光就差把眼珠子扣出来放在术术脸上了。
小君君也放开了小蓝,但拉着的手没有放开。
术术抱着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箱子,眼神有些哀愁:“我不是代表老黄来的,我是代表自己来的,这个是送给你的。”
小蓝接过那包东西,看见术术严肃悲壮的表情,哥几个都不敢住声,小蓝一时间她不知道对术术说什么,有点茫然,
“等你上车后再看吧。”
“你告诉老黄,如果他不还邻居的钱我就去告他虐待未成年人。”黄小蓝对术术说。
“你就安心的去西城吧,钱我已经还过去给君君妈了。”
当术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立即就有了安全感,她就知道术术不可能象老黄一样的不管她。在将来的岁月里,术术在她面前一直充当起家长的角色,他的存在给她修筑了一面坚强的后盾。
她的印象里,术术一直是忧郁的,冷清的,永远都是那种百毒不侵的样子。今天他没有笑,四周一片冰冷没有温度,黄小蓝张开双臂拥抱了他,他的身体也是冰冷的,术术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见高傲的黄小术流泪,他的泪极具感染力,使得告别的站台上氛围变得略显忧愁。
黄小蓝踏上了西去的列车,隔着车窗玻璃,看着术术和小君君脸上都还挂着泪,她趴在玻璃上给他们告别,列车离她的朋友们越来越远,离西城越来越远。
坐回位子,她摸摸自己的脸,好象也有泪。
打开术术给她的那包东西。里面有一本画册,五千块钱,一封信,一枚银色的小鹿胸针。那个年代五千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特别是对我们这种普通百姓人家来说简直就是巨款。那时候术术已是西城小有名气的摄影家,很多作品都有得奖,一张照片可以卖好多钱。
信有一页多一点的字,小蓝先看了信:“小蓝妹妹,其实这样称呼你我有些不甘心,但你就是我妹妹,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敌视我。刚来到家里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跋扈的,嚣张的。后来发现你身上从来没有那些娇娇女孩的坏毛病,你是透明的。我们相处了十几年,虽然曾经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也有过彼此伤害,但现在长大了应该面对现实,我们已成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的内心世界都发生了改变。我喜欢你从来不掩饰自己,喜欢你刚柔并存的性格,你锋利的时候象一把钢刀,温柔的时候如水一样,这是我对你可以包容一切的理由。
我相信你的决定有你坚定的理由,你勇敢的走出家里去到外面的世界,这是我所不能及的。只要你相信我永远都会支持你,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画册是这些年给你拍的照片,尽管你对我的作品从来都是不屑的,但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美的东西,就当是我送你走向新生活的礼物吧。保重自己。术术。”
翻开相册,里面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有跳舞的,溜冰的,练武的,甚至还有骑在摩托车上飞奔的、脸上带着泥的、爬墙的,笑得很灿烂的、哭鼻子的、耍赖的……内容繁多。小蓝被感动了,这些照片多少弥补了她没有妈妈记录她成长的遗憾。她在小君君家就看到过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的影集,当时那种羡慕。
泪滴到了画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浸过小蓝的心里,她心里暖暖的。
她闭着双眼,眼前浮现出术术阳光般明媚的笑脸,她觉得术术也许是老天派赐给她的礼物,让他存在于她残缺的家庭中,给她带来阳光,在危急时刻站在她的身前。
想着毕竟在选择志愿的这件事上,她是背叛了小君君的,心里面涌起一阵内疚,隐隐的闪过一丝后悔,眼泪不由的又流了下来。
分别的忧愁,很快就被对奔赴远方新世界的激情代替了,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她为即将要开始的新生活兴奋起来。
那一年我在南城,还是一个十三岁的懵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