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术对她住的地方熟门熟路,黄小蓝很惊异。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术术把门口的花盆抱进门,又把窗推开透气,就象自己的家里。刚才在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黄小蓝感觉他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觉得他很怪异,平时他在她面前从来就是看她脸色,依她的所想行事的,现在他根本不看她,反到象是他带着黄小蓝回家。
“我来丽城一个月了。”他说。
黄小蓝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从他表情也看不出来,他从来都是对自己隐藏很深的。
“为什么不给我联系?我联系不上你们,你跟云云像平空消失了一样,刚才我还在让我朋友去北城找你。”
“没怎么,我就是过来散散心,过两天就走了。”
他还在掩饰自己,黄小蓝看出来了,他一定有什么事。这些日子她一直牵挂着他,总想知道他到底好了没有,还在北城吗,眼前的他让她摸不透。
看见术术变成这个样子,黄小蓝伤心起来,不管怎么说,他所有的结局都跟她有关联。
黄小蓝说:“这么简单!你来了一个月了,我一无所知。我一直在想着你,想着你在那边怎样了。有时候想得都想回北城去看看,但又不敢去,实再想了我就跑去喝酒,整晚整晚的就坐在海边望着你的方向发呆。你到丽城来一个月了,你告诉我你没什么,就是来散心,来散心为什么不联系我,不来找我?你到底要怎样?”
黄小蓝忍不住痛哭起来,自从上次离开北城,对她的心结就一直没有解开,她认为术术的一切都是因她而造成的,她一直背负着这个包袱喘不过气来。
黄小术坐在凳子上抱着头,他承认他这次是掩饰不过去了,他有些无助,第一次在黄小蓝面前这么没有底气,原来他在她面前根本强大不起来。但他心里还是有许些安慰和欣喜,原来小蓝一直还是想着他,牵挂着他的,二十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他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想我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到底过得好不好,如果你过得好,我就可以安心的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但是我看见你过得并不好,你很孤独是不是?那些曾经爱你爱得要死的人都离开了你,最后都没有陪在你身边,是不是?”
他看着她,他来西城时就想好了,不管她怎样,他都要说出他的想法,他不再怕失去所有,包括她。
黄小蓝痛哭起来:“你本来就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这样你一直都不会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你也是我的生活啊。”他看黄小蓝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黄小蓝蹲下来,看着没有表情的他说:“那你要怎样?”
本来他想说“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看到你幸福”,但他还是胆怯了,他没有说出口,好象他一说出来,黄小蓝就会消失一样。他抱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用她的头发擦去了他正在流下的眼泪,他还是不能让她看见他流泪的。
“好多个时候,我看见你在屋顶上发呆,我都怕你会从上面跳下来,你不会真的哪天就从房顶上跳下来?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刺激的方式来打发自己的孤独好不好?”
原来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她靠在他胸前,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也感受得到他对她的那份责任,在这个世上,现在她只能与这个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了。
“我不会做傻事的,你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忧郁的表情,湿润的眼睛,捧起他的脸,她的额头靠了上去。
他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安慰,觉得世界都明亮起来,毕竟,她还是自己的亲人,她还是放不下他的。
“云云呢?”她问。
“她嫁人了,去了香港。”
“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去的?你要给我说实话,你对她怎样了。”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
“我还没有出院的时候,也就是在去年初的时候吧,她就突然说她要嫁到香港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你确定,她真的是去了香港,她真的嫁人了?”
“小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就是去了香港,还给我来过一次电话,她还生了孩子。”
“难道,你不知道那孩子是你的吗?我的傻哥哥!”黄小蓝又哭了起来,术术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有说起过啊,她什么时候会有我的孩子啊?”
一瞬间,黄小术就懵了,这个消息肯定不是真的,是黄小蓝骗他的,反正她不止一次骗过他了。
在戒毒所,他身体的感官和他亲身经历着的反应,以前他也采访过一些在戒毒所戒毒的人,在工作中接触过关于毒品的一些常识,他深知他中的这种毒是一种很难戒掉的,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彻底的戒得掉。看着吴云云不求回报地对他,他更加觉得对不起她,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只会拖累她。
他每天一见到吴云云就发脾气,甚至借着毒瘾发作的时候要打她,终于有一天吴云云留下一封信,说是要结婚去香港定居了。几个月后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说她生活安定,并且有了孩子,不久还给他寄了一张孩子的照片,他的心里彻底的放松下来,觉得这个世上只有黄小蓝是他还可以挂念的人了。
他随母亲去了瑞士,与世隔绝了一般。
在瑞士不久母亲有了新爱。看着过得越来越幸福的母亲,他越发的思念黄小蓝,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孤身一人的她在西城还好吗?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就象被虫子啃食着,被凶猛的动物撕咬着一般难受痛苦。
他在母亲面前苦苦央求:“你就让我回去找她吧,反正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也要去过我的生活。”
母亲和往常一样以死相威胁。
“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这么执着的还要去找她,你去把云云找回来吧,你需要的是她。如果你要去找那个人,我只有死在你面前了!”
他执拗地跪在母亲面前说:“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在有黄小蓝的地方才会快乐,没有她,我的生命也没有了意义,我就希望在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她,我去看看她,心安了就回来。”
母亲终于妥协了,并讲好条件,必需两天要打一次电话给她汇报情况,半年之内必需回来。
他终于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可以自由行走在天地间了。他计划着,如果黄小蓝生活得幸福,此生他再无牵挂,他就离开她,然后自己开始浪迹天涯,如果哪天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了,他便可以安心地告别这个世界,去到他永远都不知道的那个世界。
他来到丽城,每天在黄小蓝屋外的树林里默默地关注着她,看着她每天熄灯,每天匆忙的上班,看着她有时候在屋顶发呆,虽然也有爱情在接近她,但他感觉得到,她过得并不十分的称心。
他从小就太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从来不让别人知道他内心深入的渴望。他俊美的面容,挺拨的身姿,孤傲、冷峻的气质,做记者的那几年一打一打的美女跟在他后面,他都熟视无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年他对黄小蓝的爱是兄妹之间的亲情还是内心深处渴望的那种爱情。
现在,黄小蓝告诉他,吴云云的孩子居然是他的。
“我相信是真的,那孩子肯定是你的,你怎么那么大意,在你身边几个月了,你居然发现不了,你怎么把她放走了的呢?”黄小蓝说。
“现在想起来,好象是真的了,我居然相信她嫁人了。小蓝,我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呢?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了?”术术痛哭起来,他就象在黄小蓝面前彻底的撕开了最后一层掩盖住自己身体的内衣,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
他原本是一个理智、冷静,也很自律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要那么颓废自甘堕落?他恨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回想他与吴云云相处的点点滴滴,吴云云有他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本来,他到西城来,是了却他最后的牵挂,抱着求死的心情,等他浪迹天涯时,就在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的某个地方了却此生,默默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感觉到无助,本来都以为这个世界除了黄小蓝他再无牵挂,没想到现在又出来这么个问题。他也顾不得从前一直要在她面前保持的自尊和强大,拉着黄小蓝的手大哭起来。
或许,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他早该这样在她面前放下自己,揭开那层让黄小蓝看着表面光鲜,隐藏着彷徨、胆怯、无助的面纱。
黄小蓝安慰着他:“去找到她,她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你,你和孩子才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现在她就象消失了一样,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痛哭着。
“找不到她了,电话号码换了,吴小风也不知道她在哪,她真的去了香港,她给我打的那个电话就是在香港的号码,写信的地址也是香港。”
黄小蓝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他:“别灰心,我跟你一起找,一定找得到。”
他点了点头,安静下来。他没有告诉小蓝,其实他的毒瘾没有彻底戒掉。
他恢复了他曾经的冷静、理智。一直以来,他都在伤害吴云云。虽然他不爱她,但她给了他最无私的爱,而且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延续他生命的孩子,他要负起责任来,这成为他现在唯一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黄小术回到住地,关紧了房门,痛哭起来。原来,最近他觉得美好生活都是建立在黄小蓝的意识里,黄小蓝已经进入到他的骨髓。只要是她觉得是美好的,他就觉得美好,这种美好维持不了多久,他还是要回到过去对她的那种向往里面。
自己的残局还是要自己来收拾,如果他再辜负吴云云,他一定会彻底的失去黄小蓝。
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抽搐起来,他双手抖瑟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特制的烟,从里面拿出一根来点燃。每每这种时候他都很绝望,他恨自己当初生无可恋,没能把戒毒坚持到最后。现在他又觉得,等待他的有黄小蓝的期望,还有对吴云云的责任,他鼓励自己不能绝望。
他想怎么也得还是要先把毒戒了,他要勇敢的面对黄小蓝,明天他就去找黄小蓝把他送去戒毒所。
他计划着,等戒了毒瘾后,就去把北城的两处房产处理了,来丽城开一个影楼,如果黄小蓝同意,他还想开一个私家侦探所。吴云云如果没有结婚,她没有收入还要养孩子,在香港肯定是呆不长久的,她一定就在国内的某个地方,只要在国内就一定找得到她。
想起还有这么多使命和责任等待着他,他觉得他还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于是又兴奋起来,一夜未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