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汤圆那双载满了怒火的眼睛,这时候,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明亮,甚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他并不觉得汤圆真的会开枪,至少,不是现在。他肆无忌惮地欣赏着汤圆脸上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脑子里不禁开始幻想着他把眼前的人搂在怀里,亲吻对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色彩。
感觉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顾修禹便伸出手去,将她手中的枪夺了过来,然后随意地丢在地上,这样的汤圆,在他看来真是美味至极,即便她是一颗糖衣炮弹,他也会忍不住将她吞下。
脑子里绮丽的画面让顾修禹的身体又不自觉地涌上一股谷欠火,若不是他理智尚在,只怕这个时候就会将人抱在怀里,然后亲吻那两片他肖想着的嘴唇了。
“夫人,您说……”佣人想起一点事情,便过来问汤圆,一看到两人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愣神。
“怎么了?”汤圆问。
“没,夫人,我是想说你们要不要来点甜点?”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哦哦,好。”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佣人自然不会留下来打扰他们,朝着汤圆点点头后,便飞快地起身离开了。
汤圆将地上的枪捡起来,这次,却没有对上顾修禹,而是将它收起,看着顾修禹道,“我再说一次,不管外人怎么看待我们的身份,都请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管你跟他再像,你都不是顾修禹。没有人可以取代他,没有人!”
汤圆的最后一句话说得信誓旦旦的,也不知道是在警告顾修禹,还是在提醒自己。
真的没有人吗?
一定有的,而且这个人,一定就是他。顾修禹在心中暗暗地祈祷着。
这顿晚饭,自然是不欢而散。
顾修禹这次看到的,依然是汤圆匆匆离开的背影。
不过他的心态却平和了很多,汤圆越是焦躁,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她心里,已经越来越等同于真正的顾修禹了呢?
察觉到汤圆最近心情不佳,难得出现在B市的赵雨便找上门来了。
他依然穿着女装,漂亮的长裙,漂亮的长发,手上的包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某大牌当季的最新款,很有可能还是限量款的。
“你最近很无聊吧?”赵雨用刚刚去做过美甲的手戳了一下汤圆的手臂,“要不要陪我去看个画展?”
“不要。”
她现在都快烦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画展。
看她一脸丧气,赵雨嫌弃地撇撇嘴,“我说你这也才二十多岁吧,干嘛搞得好像看破红尘要出家了一样?”
“走啦走啦。”见汤圆还是不懂,赵雨干脆凭借自己的力气,直接把汤圆从沙发里拉起来,“这个画展是个新锐画家举办的,他平时都没露过面,连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有人知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汤圆摇了摇头。
赵雨看着汤圆的眼神更嫌弃了。
“我不管,你今天怎么也得跟我出去。不然你这样,顾修禹看到了也要替你担心啊。”
“他已经死了。”
赵雨被汤圆噎了一下,不爽了,两条修剪十分整齐的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你去是不去?不去的话我俩就绝交。”
“那就绝交吧。”
赵雨真的炸了,整个人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模样,比母夜叉更像母夜叉,“汤圆!”
汤圆被他弄得噗嗤一笑,“好啦,我开玩笑的,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去,我就跟你去看看吧。”
“这才像话。”
画展是在市郊举办的,两人到底时候,来看画展的人已经不少了。
汤圆虽然对绘画没什么了解,但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就连她这种不太懂得欣赏的人都觉得这些画作吸引人,那么在行家看来,它们一定更出彩吧。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汤圆点了点头。
“那我俩分开看吧,走的时候门口集合。”
“也好。”
汤圆的目光落在一幅画着梧桐树的画作上,在那张画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串英文。
这是画家的署名吗?
汤圆觉得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会后,却没认出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艺术家的签名,果然跟医生开的处方一样,一般人都看不懂的。
“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汤圆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美丽脸孔。
林淼笑着走到汤圆身边,“来看画展的?”
“是啊。”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呵,”林淼轻笑了一声,“那就多谢你的夸奖了。”
汤圆对她回以微笑,但下一秒,却又愣住了。
什么叫谢谢她的夸奖?她夸她了吗?
汤圆诧异地看了林淼一眼,又看看那幅画下面令她眼熟的英文签名,现在仔细一想,上面的签名不就是林淼的英文名么??
她还真是傻啊。
汤圆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转向林淼问,“你不是WF集团的执行总裁么?怎么突然变成新锐画家了?”
“如果我说,比起做总裁,我更喜欢画画,你信吗?”
林淼没等汤圆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不信也没关系,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个人就算再有钱,再有权,也不一定就会真正的幸福。”
汤圆虽然不知道林淼指的是哪一方面,但还是赞同地点点头。
“人生短短几十年,开心最重要。”
“难得遇上,请你喝一杯吧。”
林淼说着,就拉住汤圆的手往外走。
“不了,”汤圆拒绝道,“我今天是跟别人一起来的,自己先走不好。”
“你给他发条短信吧,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不会浪费很多时间的。而且,我在B市呆的时间不长,可能下个月就要走了,毕竟是故人,叙叙旧都不行?”
故人?
她们一直都是情敌关系吧?
汤圆笑了笑,顾修禹是她们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可惜,顾修禹已经死了。
“那走吧。”
汤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若是能跟自己曾经的情敌好好聊聊,或许还能共同回忆一下真正的顾修禹。
她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真的会任由别人一天天地取代他。
两人选在画展旁的一家露天咖啡厅里坐下了。
趁着服务员给他们上咖啡的时候,林淼问,“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吧。”
“还行。”汤圆耸了耸肩,“你看我现在,吃得好睡得香,挺好的。”
“我听说,修禹没死,恭喜你啊。”
“谢谢。”
汤圆垂下眸子,将眼底的那一点失落掩去,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顾修禹已经死了,如今在天宇主持大局的,不过是顾修禹的替身而已。
“你看起来怎么有些不开心?”
“有吗?”汤圆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怎么会呢?顾修禹还活着,我在开心不过了。”
林淼低头,缴了绞杯子里的咖啡。
这段对话结束后,诡异的沉默便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汤圆,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发现现在的顾修禹,并不是真正的顾修禹,你会怎么样?”
林淼一句试探性的问话让汤圆身子一僵,什么叫做顾修禹不是真正的顾修禹。难道,林淼发现了什么吗??
不可能啊。
顾修禹虽然有些出格,但在外人面前始终表现得可圈可点,就连她这个枕边人都无法彻底将他和真正的顾修禹区分开来,林淼这两年应该都没见过顾修禹吧,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汤圆神色陡然一紧,心脏咚咚地,跳得飞快,“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啊?”
林淼也楞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太合适,便开口解释,“我就随口一说,自从开始画画后,我的脑洞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哦,这样……”
周围的气氛,更诡异了。
这样的诡异气氛一直持续到汤圆杯子里的咖啡见底。她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道,“林淼,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展厅那边去了,不能让我朋友等我。”
“好。”林淼也有些僵硬地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走吧,主办方那边的人想要跟我聊聊。”
一路,又是沉默。
果然,情敌之间,就是没什么可以聊的。
汤圆一路走得飞快,当她看到赵雨的时候,忽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生出来,“我看到我朋友了,再见啊。”
“赵雨!”
汤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赵雨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在展厅里尖叫出来。
“你差点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啊。”
“没,”汤圆摇头,“就是看到你太开心了。”
分明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刚他陪着她来看画展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开心呢?
“你看得差不多了吧?”
“那我们回去吧。”汤圆说着,便拉住赵雨,要走出展厅。
“为什么啊。”他还没来得及拍照发朋友圈呢。
汤圆面有难色,她总不能说,因为情敌在这,万一再遇上了会尴尬吧?
“你说啊。”
“我有急事。”汤圆急中生智,“若是你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行,一起吧。”
赵雨匆匆发了个自拍上传朋友圈后,便跟着汤圆离开了这里。
两人走出展厅后,展厅内侧的门里,忽然走出一个男人来。
这个男人不但身材好,看这张侧脸,更是一等一的,配上那两条大长腿,若是走在路上,一定是回头率无数的那种。
即便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画作上,但还是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可当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想要多看他几眼时,男人无意间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却让许多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男人的半张脸的确貌比潘安,但另外半张脸,却布满了仿佛是被火烧灼过后留下的痕迹,狰狞又丑陋。
那些女孩子们惊诧的目光被男子尽收眼底,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然后,有匆匆地进入了门内。
在那个男人关上门口,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便聚到了一起,“好可惜啊,明明是那么帅的一个大帅哥,另外半张脸怎么就毁成那个样子了呢?”
“对啊,我刚刚看到他那半张脸的时候,差点吓死了。若是这个男人的另外半张脸没有被毁掉,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妹子呢。”
“就是就是。”
“哎。”另一个人见状,便插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长得很帅的男人,特别像财经杂志里那个经常霸占封面的天宇集团总裁顾修禹啊?”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真的很像啊,都帅的不要不要的。若是那个毁容小哥的另外半张脸没被毁掉的话,说不定看起来就更像了。”
“搞不好还一模一样呢。”
几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毫无意外地,被周围的人瞪了好几眼。
展厅侧门内的小房间里有一张小茶几,茶几两头,分别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这次展出作品的林淼,而另一个,便是刚刚那几个女孩子口中的毁容小哥。
毁容小哥将一杯热茶放到对方面前,“林淼,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B市。”
林淼看着他的目光更温柔了,她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跟我道什么谢,我们是朋友啊。”
“对了,我下个月要出国了,去F国,进修一年,你要跟我一起吗?”
他摇了摇头,“不,我想留在B市。”
“是……为了她吗?”
男人不说话,明显是默认了。林淼的声音有些颤抖,“既然是为了她,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承认自己的身份呢?你才是她的丈夫啊!”
“你看看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早已经不配留在她身边了。”他抚摸着自己被毁掉的另外半张脸,笑得格外苦涩。
不过是一块皮囊而已,他的灵魂,难道不比皮囊更优秀吗。林淼看着这个人的目光依旧充满眷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贬低自己呢?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修禹。”
“忘掉这个名字吧,现在的我,早已经不是顾修禹了。”男人的笑容越发苦涩,“你还是……叫我忘初吧。”
所谓忘初,便是忘掉过去的自己,重新开始。
林淼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