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建知道她这话是为了气他,是对他出轨的对等报复,但是想到陈文迪真的有可能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还是浑身都难受。
小蓉看到陈文迪还没走,就停住了脚步。陈文迪看见她,淡淡地说:“放心吧,这回是真离了。”
小蓉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文迪,觉得自己该说一句谢谢,可是又怕赵洪建知道她其实和陈文迪合谋。陈文迪的离婚任务已经顺利结束,现在可以随便得罪赵洪建,但她接下来还有结婚这一关要过,必须保守秘密。她突然又害怕起来,如果陈文迪这时候把自己的“奸细”身份告诉赵洪建怎么办?
她只是嗫嚅着说:“对不起。”
陈文迪并不理她,自顾自走了。赵洪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她的仪态永远挺拔,从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惫。他那种不踏实的感觉更强烈了。
在赵洪建的男性富豪世界里,只要离婚,后悔的一定是女人。他们并不惧怕离婚,最多对分财产有点心疼,但也只是有点心疼——他们的收入都还在不断增加,很多无形资产前妻又分不走。
在他的朋友圈里,为了小三甩原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多数男人离婚后,生活只会更好。比如他,眼看着接下来就要上市了,梦寐以求的儿子也要来临。
这女人肯定是在强撑。过几天她就会后悔,说不定就会哭着来求他复婚。
如果她要复婚,要不要原谅她呢?上市完了再复婚?但是她恐怕也容不下小蓉和儿子,恐怕还是要闹别扭。
赵洪建又开始憎恶现代的婚姻制度了。这要是在古代,大房二房亲如姐妹,吃醋都要落个妒妇的恶名,要被扫地出门的!
胡思乱想中,小蓉看陈文迪走远了,贴过来靠在他身上,怯生生地问:“老公,那我们什么时候……”
赵洪建皱眉道:“我得先把婚前协议拟出来,然后给董事会和公司法务看一下。”
小蓉心里生气,心想冷静期一个月,原来你连协议都没有弄!但是面上也不敢露出来,只是顺从地说:“谢谢老公,老公你辛苦了。”
陈文迪径直回了公司,和鲁总汇报一番后,晚上又和许卓约了在河边的公园说话。见了面,陈文迪就说:“我今天正式办完了离婚手续。”
许卓问:“那你心情还好吗?”
陈文迪语气轻松地说:“离得很顺利,很成功,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许卓说:“我这边没有问题,但是你考虑好了吗?影响也许会比你们以为的大。”
陈文迪说:“我上午刚回公司确认过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计划。”
许卓点点头:“行。那我这就把材料发出去。”
陈文迪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
许卓说:“他都和别人有孩子了,你想报复他,也算是人之常情。何况本来也是他自己有问题。”
陈文迪摇头说:“我不是为了报复他。我没那么恨他。我是为了钱。放过他,我拿到的就少了。”
许卓似乎欲言又止,陈文迪注意到了,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这么说,还不如说我是恨他有小三,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又狠心,又贪财?”
许卓说:“我没这么想。”
陈文迪笑道:“你回国以后,好像也变圆滑了,不像在日本的时候,那一通大实话,句句扎心。”
许卓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就真的把实话说出来了——我刚才想说的是,就不为了钱,你也应该这么做。就赵总那个医院,下地狱都够了。”
“你不觉得我对他太狠?其实这些年,他对我,就算很好了。他对别人更不好。”陈文迪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都有点纳闷,怎么我对这段婚姻,一点留恋都没有,自己都觉得自己狠心。”
许卓被触动心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离婚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想过。”
陈文迪吃惊地瞪着他:“你也想过要报复尚大夫?你也……被绿了?”
许卓一怔,说:“当然没有了!你都想到哪儿去了!我们是和平分手。没有第三者。我是说,我离婚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疑问:怎么我对这段婚姻,一点留恋都没有。”
“那好好的,为什么会离婚?”
“起初是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见面越来越少。后来各自出差,聚少离多。再后来,她说,不如离婚吧。而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我心里,其实一直在盼着她提出离婚。恢复单身的第一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自己都觉得,我是挺没良心的……”
陈文迪哼了一声,说:“就是日子过久了,腻了呗。你们男的都这样。”
许卓说:“不,不是的,不是因为时间久了。是我和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喜欢才在一起的。”
“那是为什么?你家里有钱,还是她家里有钱?”
“我们俩方方面面都差不多,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很合适,我们自己也这么觉得。交往了一阵子,两边父母都催,也没什么不结婚的理由,就结了。这些年,别人都说我们俩是模范夫妻,相敬如宾。其实呢——”
“其实水火不容?”
许卓苦笑一下:“其实还真是相敬如宾。我们俩连玩笑都很少开。每次她说出差,我就觉得轻松,好像家长出门了,又像客人终于走了。她呢,每次想去旅行,都会客气地问问我,我说请不到假,她就装作很遗憾地说,那我就和朋友去了,然后和朋友玩得特别开心。”
陈文迪听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多了——感觉我和老赵当年还算是好过的。我们两个,一个贪财,一个好色,都不是什么好人,那真是一拍即合。可惜结婚后,他的钱越来越多,我的色,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可不是得散伙吗,倒也不奇怪。”
许卓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现在,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漂亮多了。”
陈文迪一怔,脸红笑道:“你怎么也学会恭维了?”
许卓耿直地说:“不是恭维,我说的是实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打针有点多,有填充痕迹。鼻子也有挛缩的迹象。明显是整容上瘾了。关键举止还很做作,说话拿腔拿调,像唱戏一样。现在的你……”
他想说“可爱多了”,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略有轻薄之嫌,还没等他想出一个代替的词,陈文迪又气又笑,抢白说:“谁像唱戏的?!你当时的样子很好吗?跟一个镜框较劲,我还以为你是装修工呢!问几个问题被你一通教训,瞧着——”
她想说“瞧着长得挺帅的”,却又不好意思当面夸他帅。但她比许卓反应快多了,立刻改口道:“瞧着像个名医似的,一开口,爹味大得你那个小破诊室都装不下了!”
许卓见她气势汹汹,以为她真生气了,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现在状态,比那时候好多了……呃,健康多了!”
陈文迪心里明白他的意思,见他窘迫,觉得有趣,瞥他一眼,笑道:“是吗?你这么说,我可当真了。”
她语气轻柔,带点暧昧,眼波流转,如夜色中映着城市星光的湖水。许卓有片刻失神,觉得此时此刻,美好如微醺,只是笑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文迪话一出口,也被自己的暧昧吓了一跳。妩媚是她一贯以来最顺手的武器,随时随地可以使一招出来。但她对许卓一向尊重,从没有对他用过这些手段。她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歉意,仿佛小猫和人嬉闹,不小心伸出了爪子。
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呢。恢复自由身的好处,不就是自由吗?
她并不拆穿他,只是柔声对他说:“好晚了,我们往回走吧。”
许卓点点头,两人一起沿着河水走回去,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她现在什么都有,不需要迅速搞定谁,达到什么,那么这段路,走得越慢,就越有趣。
几天后,赵洪建的医院闹出了大事。数名前患者联合举报他医院违法操作,以次充好,同时发起诉讼。尹院长也被扒出在韩国的不良履历。公司立刻召开股东大会商量如何面对,显然是要问责赵洪建。
要说赵洪建也算是能干,他让尹院长立刻辞职跑路,火速去和患者谈判,又把一些重要资料连夜毁掉。
到了开会那天,把责任都推到尹院长头上,拿出自己和患者协调的进展,并提议将公司副总,也就是杨进免职,以面对公众。
鲁总听了,和稀泥说:“这样,倒是也可以。”
赵洪建松了一口气,然而,一个平时和他不熟的姓朱的股东,却站了出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副总怎么能负责任?要免职,也是免公司老总的职,这样才显得公司有整改的诚意。”
赵洪建没想到朱总说话这么不客气,怒道:“你什么意思?”
朱总说:“我的意思是,赵总主动辞职,然后集团发公告,彻底整改。”
赵洪建冷笑道:“又不是我犯的错,我凭什么辞职?”
朱总冷笑:“赵总,你现在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实在是晚了点。”
说着,他拿出厚厚的一叠资料,分发给各位股东:“公司已经迅速展开了内部调查,材料是你定的,工厂你还去看过。这是你内部培训的记录。这是会计那边提供的账目记录。你现在还不承认,是想把公司坑死吗?”
所有的股东,包括鲁总和陈文迪在内,都拿过文件看了起来。朱总又说:“赵总这几个月来,都搞出多少次麻烦了?公司一次次给他机会,但现在事情越闹越大。我觉得,如果公司这次再不处理,只怕后患无穷!”
所有的股东都窃窃私语,赵洪建求助地看着鲁总。鲁总说:“老赵最近是问题比较多,但是公司这边一直是他一手负责,这贸然换人,业务也不熟悉——”
朱总指向陈文迪,说:“这不是还有陈总吗?陈总主抓的新美的拳头产品,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质量问题。陈总公众形象好,同样是公司创始人和重要股东。让陈总担任这个CEO不就行了?本来公司也不应该是赵总一个人说了算!”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陈文迪,包括赵洪建在内。